第一章公章压在孕囊数据上

    消毒水气味渗进浅蓝色护士服的纤维时，苏晚正用棉球擦拭B超探头。显示屏上第32号孕妇的子宫影像刚调至最佳角度，诊室门突然被推开，实习生小周举着份加急报告闯进来：苏姐，23床的早孕CT单有点问题。

    报告单右下角的红章比孕囊数据更刺眼。仁济医院医疗纠纷调解委员会的公章边缘毛糙，油墨在临床诊断：胚胎发育异常的字样上洇开，像滴在雪地上的血。苏晚指尖发颤，注意到编号栏写着CT-2025-0510-0032——今天是5月10日，她和顾沉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怎么会盖调解委员会的章小周凑近时，苏晚迅速将报告翻扣在操作台上。电脑右下角弹出顾沉的微信，定位在负一层设备科，消息简洁得像手术刀切口：带23床的报告下来。

    穿过连廊时，消毒灯在天花板投下冷光。苏晚路过监控室，屏幕里顾沉的白大褂正晃过走廊转角，下摆沾着的暗褐色污渍让她心口一紧——那是今早第三台宫外孕手术的血迹，和凌晨他钻进被窝时蹭在床单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设备科铁门虚掩着，文件落地的窸窣声混着打印机的嗡鸣。苏晚的护士鞋在防滑地砖上碾出细碎声响，顾沉转身时，档案袋里的A4纸正滑向地面。她看见离婚协议四个宋体字躺在最上方，自己的名字苏晚后面是空白的签名栏，而男方落款处的顾沉二字力透纸背，墨迹下方压着半张ICU探视记录。

    探视人：林小羽，那个死于三年前的名字撞进视线。苏晚记得小姑子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疼了就数吊瓶里的气泡，却没告诉她诊断书上巧克力囊肿的结论，其实是卵巢癌误诊。此刻探视记录的日期栏停在2022年11月15日，正是顾沉在手术室外抽光整包烟的夜晚。

    你怎么来了顾沉弯腰捡文件，白大褂口袋里掉出个药瓶。苏晚看着那枚熟悉的白色小瓶滚到脚边，瓶身标签上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的字样刺得眼眶发疼——这是她去年自杀未遂后遵医嘱服用的抗抑郁药，三个月前复查时医生说可以停药，剩下的半瓶被她扔进了床头柜抽屉。

    顾医生，她蹲下身，指尖触到药瓶时发现标签被重新贴过，边缘翘起的角下露出原有的生产日期，你拿我的药做什么

    顾沉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这个总被患者夸眼神像手术刀般干净的产科医生，此刻却避开了她的视线。他白大褂左胸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刻着仁济医院三十周年纪念，是三年前她送的结婚礼物，笔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蓝黑墨水，和离婚协议上的签名颜色一致。

    只是帮你收着。他伸手来拿药瓶，袖口掠过她手背时，苏晚看见他腕骨处新添的淤青——形状像道指痕，和上周三她在院长办公室门口撞见的、王主任甩给护士的耳光印子一模一样。

    打印机突然吐出新的文件，是份《放弃妊娠同意书》。苏晚盯着甲方签名栏里顾沉的字迹，突然想起上个月值夜班时，听见护士站的小护士议论：顾医生最近总在设备科加班，听说在整理误诊案例的档案。

    23床的家属在等报告。她将早孕CT单递过去，故意让公章对着灯光，红色印泥在顾沉脸上投下斑驳阴影，调解委员会为什么会给孕检报告盖章

    顾沉接过报告的瞬间，打印机再次响动。这次出来的是份《仁济医院职工调岗通知书》，执业地点栏赫然写着仁和私立医院，生效日期正是三天后。苏晚注意到调岗原因栏勾选的是个人职业规划，而右下角的审批人签名，是院长王建国——那个总在例会时拍着她肩膀说小苏啊，要多向顾医生学习的中年男人。

    你要去仁和她的声音在封闭的设备科里回荡，头顶的白炽灯突然闪烁两下。顾沉的喉结滚动着，像在吞咽某个滚烫的秘密，这时他的手机在裤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