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恨火
死死掐住他的脖颈:“都怪你!都怪你!为什么我不能回家?为什么你还没有死?为什么!”李灵濯挣脱不掉,却在窒息的那一刹那重获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阿祓?阿祓?”女子摇晃着他,又将他抱在怀中放声大哭,眼泪砸在他的肩头:“母妃不想杀死你,母妃做不到啊!”她似乎哭累了,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李灵濯默默地退到房间一侧,跨过高高的门槛,像只受惊的幼兽般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
一颗石子落在他的脚边,令他不禁抬起头。
“怪物!苍蝇!”一张孩童的面孔趴在墙头,“你今天又活下来啦?你那个疯娘还是没有掐死你?”李灵濯静静地望着他,既没有回答,也没有生气。
“真是个哑巴。
”时间久了,小男孩觉得无趣,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拿着弹弓蹦跳着跑向御花园。
门外,按时来送饭的太监又开始掐着嗓子喊他:“喂!小蛮夷快点过来!这顿饭不吃明天可就没有了!”李灵濯起身走了过去,刚想去拿地上的馒头,那太监忽然一脚踢翻了饭碗。
一碗掺着沙土的凉粥泼洒在地。
“呀!还敢跟咱家撒泼?你不要命了?”太监尖着嗓子大骂。
李灵濯愣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我没有。
”可太监本就是故意找茬,此刻更是毫无顾忌地扯住他的耳朵:“还敢还嘴?小杂种。
”“啪”地一声,巴掌突然落下,李灵濯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
太监犹不解气,上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咒骂:“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对咱家甩脸子?不就是仗着认了个好师父,在御前露过几次面,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等咱家当上了大总管,看你还能耀武扬威几日!”李灵濯听出他是在指桑骂槐,突然觉得荒谬至极。
“你还敢笑!”太监又怒骂道。
李灵濯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诡异地压低:“冷宫的差事不好做吧?你想不想换一份美差?”“小杂种,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能有什么办法?”李灵濯掩去杀意,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知道我是无辜的,我父皇也是知道的,只是碍于情面不好退让。
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什么前程不是唾手可得?”斜阳西下,残月初升。
李灵濯看着小太监远去的背影,眼底的阴戾翻涌而起。
是啊,冷宫是没有眼睛盯着的,所以那些太监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欺凌他。
所以,他杀死一个人也没有关系吧?所以,杀光整个皇宫的人也没有关系吧?火光冲天,殿中跪着的人,如风中枯叶般簌簌发抖,弯下脊背叩首在地,即便眼中仍藏着不甘,颤抖的身躯却早已替他们做出臣服的抉择。
这份凌驾于人心之上的绝对掌控,让他胸腔里翻涌着近乎癫狂的快意,却在龙榻前戛然而止。
母妃疯了。
他永远记得罪魁祸首是谁。
那个人缠绵病榻,在召见不到太医时,讨好似地承诺着,要将母妃与自己合葬。
仿佛他与母妃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母妃还是那个远道而来,不谙世事又思乡心切的娄厥公主。
可是母妃已经疯了。
盛朝从未有人为她学过娄厥语,故而最初的那些祝愿,与最终那些恶毒,全是对着他说的,也只有他一人听得懂。
母妃不是忽然疯掉的,罪魁祸首不会忽然醒悟。
所以,他会替母妃不死不休。
那个人会以宫人身份被草席卷走丢进乱葬岗,而母妃的衣冠会以帝王依仗下葬皇陵,受万世敬仰。
他知道自己早就疯了,但他没想到相同的言论会在极南边陲,从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口中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