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华夷之辨的文明省思:孔子命题的多维诠释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一、青铜时代的天下秩序:孔子命题的历史语境
周初分封的礼乐秩序,如同一幅经纬分明的织锦,将
“中国”
与
“四夷”
纳入
“天下共主”
的文明框架。当箕子在朝鲜半岛推行
“八条之教”,当太伯奔吴建立勾吴文明,中原王朝以礼乐为纽带,构建起
“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
的文化共同体。孔子所处的春秋中期,周王室虽已衰微,但
“礼乐征伐自天子出”
的传统观念,仍如余烬般维系着华夏世界的精神认同。
(一)华夷之别的制度性建构
《周礼夏官职方氏》中,“九州之外,谓之蕃国,世一见,各以其所贵宝为贽”
的记载,勾勒出西周时期的华夷朝贡体系。这种体系并非单纯的政治臣服,而是以
“礼”
为核心的文明等级秩序:中原诸侯需遵循
“三年一聘,五年一朝”
的礼制,夷狄之国则
“时见曰会,殷见曰同”,礼仪规格的差异,象征着文明程度的高低。
在陕西出土的西周青铜器
“何尊”
铭文中,“宅兹中国,自兹乂民”
的记载,首次出现
“中国”
概念。此时的
“中国”
并非地理概念,而是文明坐标
——
以洛阳为中心的中原地区,因礼乐制度的完备,成为天下文明的基准点。与之相对,“东夷、西戎、南蛮、北狄”
的称谓,既指方位,更寓含文明教化的层级差异。
(二)礼崩乐坏下的华夷秩序危机
春秋初期,夷狄势力的扩张对华夏文明构成实质性威胁。公元前
664
年,山戎伐燕,“割燕之北地,至蓟丘”;公元前
627
年,西戎
“破镐京,杀幽王”,迫使平王东迁。在军事压力之外,更严重的危机是礼制的夷狄化
——
郑国大夫子元
“以车六百乘伐郑,入其桔柣之门,悬门发,获九女,陈妾数百”,其行为已与戎狄无异。
管仲
“尊王攘夷”
的政治实践,折射出华夷之辨的现实焦虑。公元前
656
年,齐楚召陵之盟中,管仲以
“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
责问楚国,表面是追究贡赋,实则是维护
“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
的文明底线。这种将政治军事行动与文化认同绑定的策略,成为华夏文明存续的关键。
(三)华夷互化的早期实践
在黄河流域与长江流域的文明互动中,华夷之辨呈现出动态性。湖北随州曾侯乙墓出土的编钟,既有中原礼乐的形制,又融入楚地巫乐的元素,证明曾国作为
“汉阳诸姬”
之一,在与南蛮的交往中形成了独特的礼乐文化。这种
“以夏变夷”
与
“以夷变夏”
的双向流动,打破了华夷对立的刻板印象。
在《穆天子传》的神话叙事中,周穆王西巡会见西王母,“执白圭玄璧以见”,并与西王母
“饮于瑶池之上,赋诗互答”。这个传说折射出西周时期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