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任推了推眼镜,将评估表递给程远,幻觉完全消失,认知功能恢复正常,情绪稳定剂可以减半了。
程远西装革履地站在病床边,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欣慰笑容。他伸手抚摸桑宁的头发,手指在她耳后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秒——那是检查她是否佩戴窃听器的习惯动作。桑宁温顺地垂下眼睛,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
谢谢医生。她的声音轻柔如羽毛,我想回家看看小雨,她快四岁生日了。
程远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桑宁在心底冷笑,她知道这是程远最害怕的事——让女儿见到康复的母亲。这六个月来,他一定给小雨灌输了无数关于妈妈生病了的可怕故事。
当然,亲爱的。程远很快调整好表情,不过小雨现在在瑞士上幼儿园,林妍陪着她——
林妍桑宁歪着头露出困惑的表情,谁是林妍
医生赞许地点头:记忆选择性缺失是创伤后的正常现象,程先生不必担心。
桑宁看着程远眼中闪过的放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当然记得林妍,记得那个声音如何在她和程远的婚床上娇笑。但此刻她必须扮演一个完美的康复者,一个被药物驯服的傀儡。
出院手续办得出奇顺利。桑宁知道,这是因为程远已经确信她构不成威胁——她的社会关系被切断,银行账户被冻结,连手机通讯录都被清空。坐进程远的奔驰车时,她透过车窗看到三楼窗口有个瘦削的女人正疯狂拍打玻璃,那人的脸像极了三个月前的自己。
那是新来的病人吗桑宁天真地问。
程远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一个妄想症患者,总说丈夫要毒死她。他发动汽车,系好安全带,亲爱的。
桑宁乖巧地拉过安全带,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这声音让她想起精神病院束缚带的锁扣,想起程远在出院文件上签字时钢笔的沙沙声。那些声音如今都变成了她复仇交响乐中的音符。
程远的豪宅比记忆中更加奢华。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眼的光,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桑宁站在玄关,发现所有她和女儿的合影都被替换成了程远的单人照。这个家正在被系统地抹去她的痕迹,就像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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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药。程远从公文包取出分装盒,上午两片,晚上三片。
桑宁接过药盒,指尖擦过他的手掌。程远的手干燥温暖,曾几何时这双手会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如今却只让她想起那辆撞向自己的黑色SUV。她抬头微笑:我去倒水。
厨房里,桑宁背对着摄像头将药片碾碎在水槽边缘。水流冲走白色粉末的同时,她注意到冰箱上贴着瑞士某幼儿园的日程表——小雨的日程表。她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张纸,女儿圆润的字迹写着想妈妈三个汉字,被粗暴地划掉了。
在看什么程远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桑宁迅速调整表情:在想晚上做什么菜。她指着日程表,这是
公司慈善项目的受助儿童。程远自然地取下纸张揉成一团,饿了吗我叫了外卖。
晚餐是程远特意点的日料,全是桑宁过敏的海鲜。她小口喝着味噌汤,看着程远将三文鱼沾满芥末送入口中。曾几何时,他会记得她所有忌口,会在她生理期煮红糖姜茶。如今这个男人连伪装体贴都懒得尽力。
明天我要去公司。程远用餐巾擦擦嘴角,护工会来照顾你。
我可以一起去吗桑宁放下筷子,我想看看以前工作的地方。
程远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你还需要静养。
那我能去图书馆吗医生说有助于恢复。桑宁眨着眼睛,像个渴望奖励的孩子,就在两个街区外,我记得路。
漫长的沉默后,程远点了点头: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