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多瑙河畔的交锋

    布达佩斯十月的风裹挟着多瑙河的冰碴，顺着会议室外半开的雕花窗缝钻进来，在白炽灯管下卷起细小的尘埃。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平板电脑的蓝光映得她瞳孔发颤

    ——

    地下管廊设计图第

    17

    页的

    DN800

    排水管与通风管道（公称直径

    800

    毫米的排水管道，建筑工程中常见规格），在三维模型里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重叠，如同两柄即将相撞的利刃。

    佐尔坦先生。

    她猛地按住暂停键，黑色职业裙下的膝盖重重磕在会议桌沿，发出闷响。金属质感的英语在寂静的会议室炸开，您标注的垂直距离，显示为零。

    佐尔坦端着咖啡杯的手骤然收紧，褐色液体猛地泼溅在他熨烫笔挺的西装上。坐在主位的顾承泽钢笔尖突然一顿，银质笔帽磕在胡桃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眼望向发言的姑娘，深灰色手工西装下的眉头微微皱起

    ——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见到这个扎着高马尾的中国面孔，前两次，她都在机场大厅与海关窗口前，因行李超重与工作人员激烈争论。

    林工，

    顾承泽转动着钢笔，领带夹上的蓝宝石袖扣泛着冷光，跨国项目的图纸审核，应该更注重

    ——

    这不是细节问题！

    林小满将平板电脑重重拍在桌上，屏幕里纠缠的管线像一团解不开的死结，如果按原设计施工，两个月后浇筑混凝土时，这个碰撞点会导致至少三百立方的返工量！

    她余光瞥见坐在角落的周薇，对方正用修剪精致的指甲转着钢笔，眼尾含笑，却难掩眼底幸灾乐祸的光。

    佐尔坦突然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葡萄酒的气味随着他浓重的口音弥漫开来：年轻的中国姑娘，BIM

    模型不过是漂亮的玩具。我们匈牙利工程师有三十年经验

    ——

    所以你们用三十年经验算出负距离

    林小满猛地抽出地质勘探报告，纸页摩擦的沙沙声在死寂的会议室格外刺耳。她调出手机卫星地图，多瑙河蜿蜒的蓝色河道在屏幕上闪烁，B3

    层岩层硬度系数是设计标准的

    1.8

    倍，强行施工会导致管道破裂。届时污水倒灌进多瑙河，贵公司准备支付多少环保罚款

    顾承泽的钢笔在会议记录本上划出一道歪扭的长痕。他看着眼前这个后颈泛起细密红晕的姑娘，突然想起今早秘书送来的加急邮件

    ——

    匿名举报信里，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这个空降的中国造价师，不过是靠关系上位的花瓶。而她父亲林建国的名字，正躺在

    2015

    年江城大桥坍塌事故的档案里。

    我建议启用

    BIM

    技术重新建模。

    林小满的激光笔指向投影仪，虚拟建筑模型在墙面缓缓旋转，阴影在她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晃动，通过

    Navisworks

    模拟碰撞检测（建筑信息模型碰撞检测软件），不仅能避免施工冲突，还能优化至少

    12%

    的材料成本。

    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冷硬，这也是对‘多瑙河生态城’这个名字最基本的尊重。

    周薇适时地轻咳一声，粉色衬衫领口的珍珠项链晃出温柔光晕：顾总，跨国项目变更设计流程复杂，而且匈牙利团队的专业能力...

    她拖长尾音看向佐尔坦，后者立刻配合地皱眉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