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庄严的灵山之上，金莲从云端坠落，佛光普照三界，梵音响彻九霄。我蹲在灵山脚下的泥泞里，看着那些虚伪的光辉，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

    旃檀功德佛...斗战胜佛...我咀嚼着这些封号，金箍在头顶隐隐作痛——不，那已经不是金箍了，而是如来亲手烙下的封印。

    五百年前那场封佛大典，三界只看到师徒四人功德圆满的盛况。谁也没注意到，当如来的佛光笼罩孙悟空时，那双火眼金睛里闪过的惊愕与愤怒。

    妖猴，你杀孽太重，需以佛法净化。如来的声音在我识海中回荡，而外界，另一个孙悟空正恭敬地跪拜受封。

    他们用金箍复制了我的神通，创造出一个听话的斗战胜佛，而我的真身被镇压在灵山地底，每日受佛火焚炼。直到三十年前，我才趁地脉动荡逃出，却已法力尽失，沦为这副乞丐模样。

    啪嗒。

    一块粗饼落在我面前，打断了我的回忆。抬头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妇人，她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仿佛施舍这块发霉的粗饼就能积累功德。

    佛不渡我，我不礼佛。我沙哑地说，一脚踢开粗饼。

    老妇人脸色大变，像躲避瘟疫般快步走开。如今的西牛贺洲就是这样，自从取经队伍肃清妖魔后，这里只剩下狂热的佛徒。道观被拆，山神土地庙被毁，连凡间私塾都要讲授佛经。

    雨突然倾盆而下。我仰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脸庞，这具残破的身体连避雨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这样会生病的。

    一把油纸伞遮在头顶。转头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圆脸上沾着雨珠，眼睛亮得像花果山的晨露。她努力踮着脚，想把伞完全撑过我头顶。

    小丫头，不怕我是坏人我咧开嘴，五百年没笑过的面部肌肉僵硬如石。

    娘亲说，布施乞丐是积功德。她天真地回答，忽然压低声音，但你刚才说的话好吓人，会被佛兵抓走的。

    我心头一震。上次听到这样纯真的声音，还是花果山的小猴们围着我叫大王的时候。

    你知道佛为什么需要你积功德吗我忍不住问。

    小女孩困惑地摇头，发梢的水珠甩在我手上，冰凉。

    因为他们在收集众生的愿力。我指着远处高耸的观音禅院，那里面的和尚，吃的比王侯还好，却要你们饿着肚子供奉香火——

    妙音！一声厉喝打断我的话。几个黄袍僧人快步走来，为首的目光如电扫过我，随即惊喜地抓住小女孩的手：住持说的天生佛骨就是她！

    小女孩惊慌地回头看我，伞掉在泥水里。我想站起来阻拦，可衰败的身体只允许我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

    这乞丐有些古怪。一个僧人皱眉，但很快被同伴拉走，别管了，住持说这女娃是观音菩萨钦点的童女，耽误不得！

    雨幕中，我看着小女孩被拖进那座金碧辉煌的禅院。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目光里的恐惧刺痛了我——那眼神，就像当年被天兵捉拿的花果山群猴。

    如来...我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这把破伞是五百年来第一个不图回报的馈赠，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施主沦为佛门傀儡。

    雨停时，我拄着树枝做的拐杖站起来。身体里残余的法力只够我变出一朵筋斗云的虚影，但足够了——云头指向东方，那里有座被佛教刻意遗忘的道观。

    老君，如果你还念旧情...我喃喃自语，蹒跚着向东走去。每走一步，金箍封印就如火灼烧，可这痛楚反而让我清醒。

    树丛里突然窜出几只野猴，它们好奇地围着我打转。我伸手抚摸其中一只的脑袋，它竟乖巧地献上野果。咬下酸涩的果肉时，我尝到咸涩的泪水——这些猴子认出了我，尽管我已是废人。

    走吧，别让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