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想起上辈子在档案馆见过的资料:1970年秋,建设兵团三连女知青集体中毒事件的关键证物,就是一条浸过农药的丝巾。
草棚外狂风卷着雪粒子往领口钻,许春苗弯腰系绑腿时摸到裤腰暗袋里的硬物。半块烤土豆已经冻成铁疙瘩,断面留着整齐的牙印——和梦里那个雪夜的身影重合了。她抓起铁镐往肩上一扛,冰面上倒映的面庞稚气未脱,唯有眼神像淬过火的镰刀。
陈卫东跳下解放卡车时,正赶上晌午放饭。黑土地在阳光下泛着油光,远处防风林像排墨绿的刺刀。他眯眼望向地头飘动的红旗,忽然被个穿军用棉大衣的汉子拽住胳膊:新来的先去马厩铲二十车粪!
粪叉插进草料堆时带出张泛黄的报纸。陈卫东抖落冰碴,1965年3月8日的《农垦报》头版照片里,戴奖章的女拖拉机手眉眼像极了五斗柜上蒙尘的相框。他摸出贴身藏着的老信封,发现邮戳日期正是这张报纸发行的五天后。
偷奸耍滑!鞭梢抽在木桩上的脆响惊得马匹嘶鸣。马指导员攥着牛皮账本站在栅栏外,翻毛领子上沾着可疑的油渍:今天不铲完别想吃...话没说完就被陈卫东递到眼前的信封噎住了喉。这个总爱把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挂在嘴边的汉子,此刻脸色比北大荒的冻土还青。
傍晚收工哨响时,许春苗故意落在队伍最后。她蹲在麦垛后解开棉袄,三只冻僵的田鼠从怀里滚出来。上辈子在特种部队学的捕猎技巧,如今成了活下去的本钱。火石擦出的火星刚溅到枯枝,就听见防风林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陈卫东攥着半截松木棍潜到林边时,正看见个扎绿头巾的姑娘在刨雪坑。月光照见她脚边散落的粮票——印着沈阳市粮食局的红戳,和他锁在铁皮盒里的一模一样。更让他心惊的是姑娘腕上那道疤,形状位置都和记忆中母亲跳江前夜烫伤的痕迹分毫不差。
出来!许春苗突然转身甩出柴刀,刀刃擦着陈卫东耳畔钉进树干。两人隔着翻腾的白雾对视,防风林深处传来狼嚎。陈卫东刚要开口,却被远处晃动的火把掐住了话音。马指导员带着人往这边来了,手电光扫过雪地时,照见许春苗刚埋好的田鼠尾巴。
接着!陈卫东甩出军用挎包,许春苗下意识接住。五斤重的包坠得她踉跄半步,却闻到久违的烤土豆香——和她暗袋里那半块是同个炉子烘出来的味道。等反应过来时,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冲向反方向,故意踢翻的煤油灯瞬间点燃了草垛。
火光冲天中,陈卫东边跑边扯开棉袄扣子。怀里的老信封贴着心口发烫,他想起下午在马厩发现的秘密:账本最后一页的暗码,对应的是母亲当年开荒时绘制的防涝渠图纸。而此刻身后追兵踩雪的节奏,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教他认摩斯密码时敲桌面的声响。
许春苗蹲在河沟里数粮票时,摸到挎包夹层里的硬物。褪色的红绳系着半枚银镯子,内圈刻着的芳字让她瞳孔骤缩——这正是她前世在博物馆见过的那只,捐赠记录显示它属于1960年牺牲的北大荒女拖拉机手林玉芳。
对岸忽然传来密集的狗吠,许春苗把粮票塞进棉鞋。她记得这个日期:1970年11月7日,建设兵团三连爆发了震惊总局的贪污案,而案发地正是今晚起火的老仓库。冰面下的暗流卷着碎冰打旋,就像她此刻翻涌的记忆——前世那份解密档案里,有个叫陈卫东的知青曾在此案关键证据上按过血手印。
陈卫东跃过冰裂的河沟时,棉裤被冰碴子划开道三寸长的口子。他嗅着空气里残留的烤土豆味,突然想起那半块土豆的来历——十年前母亲被带走那夜,炉灰里煨着的正是这样的香气。防风林深处的狼嚎突然变了调,像是被人掐住咽喉的呜咽。
许春苗贴着冻土坡滑进排水渠,腕上的银镯撞在水泥管上发出清响。她摸黑向前爬行,指尖触到渠壁某处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