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世首
水一入口,冰凉滑进喉咙,洗过舌面与齿根,像春天涌进乾涸地底的那口泉。
她从没想过,水会这麽甜。
是的,甜。
不是真的有糖的甜,而是一种让生命瞬间重新运作的感觉。像是有什麽从四肢百骸醒了过来,喉咙像被洗净、胃像被抚平。
她又喝了一口,又一口。
水沾sh了下巴,浸进破布衣领。风吹过来时,她忽然觉得有点冷了。
但那种冷,不再像苏醒时那样像si。
而是像活着的人才会感觉到的凉。
她喝饱那一顿溪水後,身t烧得更厉害了。
眼前一时一时发白,走着走着脚步歪了,偏离了原本的小路。
等她再回过神时,四下已是荒山石坡,远处的村声与人影都不见了。草高过膝,空气里满是sh泥与碎虫的味道。
天将黑未黑时,她看见一处崩裂的石洞。
那不是什麽山神庙,也不是能避风的正屋,只是被雨水冲垮的岩缝,破碎的泥石边缘,露出一个勉强容身的凹陷。
她钻了进去,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在那个山洞里待了好几天。
也许是三天,也许是五天。
她不会算。日头升了又落,光线从洞口进来又离开,像cha0汐。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能躺着。浑身发烫,一动便疼,像身t里有什麽还没结好、正在缝合。
她t1an石缝的水。
冷、涩、有时混着微沙。但那是唯一能让她喉咙不再黏住的东西。
她开始注意那些水什麽时候最多——早上最多,夜里少,中午时水气全蒸乾了。她学着t1an得快、t1an得准,把水珠含进嘴里让舌头慢慢溶。
过了第二日,饥饿的感觉变得强烈起来。
她拨开洞外的草,看见有些叶子绿得特别亮,便摘了一片含进口中。苦,辣,入口一瞬像火。她吐了出来,舌头麻了一阵。
她学会了不再一次吃太多,也学会先用舌尖点点,再决定要不要咽下去。
有时她会在洞外的泥地里翻抓,抓到一小节根,咬着像嚼木头,但只要能止住胃里那种灼痛感,她就会一直咀嚼,直到没味道为止。
有时会吐。吐完就睡。醒来再t1an水,再咀嚼。
她的身t也开始变得灵活一些。不再那麽冷,不再那麽y。
她可以蜷着睡了。
也会听声音了。
风过的声音,虫鸣的声音,远远的狗吠与j叫,还有偶尔经过的某种动物脚踩在土上的声——那些声音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不只是她一人。
她的手指长出薄茧,脚底裂开又癒合,身上的气味从腐变成土,再变成汗。
她仍然脏,仍然饿,仍然无名无姓。
但她活着。
她开始注意到其他活着的东西。
有一只松鼠每天清晨会沿着她藏身的石坡上方跳过,尾巴一晃一晃,身上是乾净的灰毛与亮泽的眼。
第一次看到时,她只是盯着牠从石头间跃过,尾巴划出一道弧,然後躲进树缝,不再出现。
她没动,也没出声。
但隔天那只松鼠又来了,嘴里叼着一颗青果。
她看着牠啃果的模样,看着牠停下来张望,像是在审视什麽,又像只是习惯了生存。
那青果滚下石缝,滚到她手边。
她看了松鼠一眼,那只小兽也盯着她,一动不动。
她拿起果子,咬了一口——又酸又涩,但不是苦,也没毒。
松鼠没再出现了,但那果子的味道她记住了。
第三日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