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入名册
那个有雀斑的小nv孩。
她站得很直,不扭捏,也不畏惧,声音虽小却不颤。
「我叫花枝。」她抬眼看了四娘一眼,语气没起伏,只像是在报数。
「今年应该十三。爹娘都si了,去年冬天一起得了病……发热,後来就没醒过。我家里没别人了,只剩个大伯。」
她停了停,眼神没什麽光,也没什麽水。
「我大伯说要带我去城里见识一下,走到半路他把我交给了一个陌生人。那人把我送进了牙行。」
她没哭,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牙行里吃得不多,但b山里有米。」
林伯停笔,抬眼看她片刻,轻声道:
「记下来了。你说得好,没歪,也没藏,这就是有根有条的话。」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
「你既进了府,就别再想原来的事了。以後做事凭手,不凭命。」
他说这话时没有什麽特别的语气,却b责备更让人记住。
花枝点了点头,也不作声,安静退回去。
而站在最後的那一位。
那个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观察」的nv孩,仍是一副不解也不畏的神情,眼里没有疑问,也没有期待。
她看着林伯与花枝对话,看着那本簿册被写下名字、年岁与来历,就像在看一场她还没学会参加的游戏。
四娘合上册子,朱笔一搁,目光又落回她身上。
「你呢?」
那nv孩站得笔直,双手放在身侧,眼神没飘,也没聚,只定定地望着前方某处,像是在看什麽,又像什麽都没看。
四娘开口了,语气和刚才对花枝时一样平淡:
「你呢?」
她没动。
那声音不轻不重,落在院里空气里一时竟无回应。
其他几人下意识转头看她,却见她神情无异,只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眼神也未曾有变。
像是……发了呆。
四娘眉头轻蹙。
她有些懊恼,自己怎麽会一时兴起,在牙行的时候把这傻模样的小丫头也一并点进来。
她语气冷了些,再问了一遍:
「我问你,你叫什麽名字?」
话音里透出一丝不耐,像刀磨过瓷,没出声,却让人有点牙酸。
那nv孩终於动了一下。
像是风轻轻吹过,她眼神一晃,从远处的虚焦中缓缓转回,落向四娘,又向福伯。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林伯开口了,声音像冬茶一样温热,没有催促,也没有问责:
「孩子,别怕。不是问你犯什麽错,只是想知道你从哪儿来,叫什麽,年岁多大,记得的就说,不记得也不打紧。」
他这样一说,气氛便缓了下来。
那nv孩望着他,眼神没有惶恐,也没有逃避,只是慢慢地眨了眨眼,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走了一段才终於站到他们面前。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正要说话。
四娘看着那模样,只冷哼一声,心中已将她归入「头脑不灵光」那一类,不再指望能问出什麽。
林伯却没有移开视线,只平静地看着那双终於开始对焦的眼睛,像是有什麽他还愿意等。
她张开嘴,像是从来没有使用过那块藏在喉间的东西。
那声音一开始只是气,一口未稳的气,然後才拖出一个乾乾哑哑的音节,像是石头刮过井底。
「……不知。」
四娘眉头动了一下,眼神微微一敛。
林伯低声轻叹了一下,像是替她这句话落地一样,缓缓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