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月光奏鸣曲》奏响时，我蓦地屏住了呼吸。那熟悉的旋律正是我上周用来制作甜品的灵感来源，而此刻它在大厅里流淌得更肆意、更深情。我闭上眼，任由音符在舌尖幻化成糖霜的甜、奶油的腻，以及柠檬的酸涩。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许川却没有任何起身谢幕的动作，他只是静静坐着，仿佛还在与琴声对话。我紧张地攥着包带，直到他缓缓起身，朝我所在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这位先生，能借您的位子过一下吗我僵硬地站起身，与许川擦肩而过时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我低着头冲出音乐厅，却在转角被他追上。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古龙水与钢琴木质香气的气息让我头晕目眩。

    夏至，你嗅到过音符的味道吗他突然问出这么个奇怪的问题，我茫然地摇头。他却像获得许可般，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糖纸，剥开一枚薄荷糖塞进我嘴里：尝尝看，这是我的B小调。

    薄荷的清凉在我舌尖炸开，恰似那夜初遇时琴声拂过我心湖的涟漪。我颤抖着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第二枚——焦糖的甜涩，正是我那晚失眠时心底的滋味。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将第三枚巧克力糖直接放进我掌心：这是你，夏至。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至心底，我听见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崩塌。许川的琴声从音乐厅飘来，竟变成了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曲子。他的指尖依旧在琴键上跳跃，而这次，旋律中分明夹杂着焦糖融化的声音、奶油打发的气泡声，以及我此刻怦怦的心跳。

    许川……我几乎要脱口而出什么，却被他突然按住肩膀的动作打断。他的眼眸深得像藏了满天星子：等我弹完这首曲子，夏至。它叫《糖霜小径》。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我看见他朝我走来，西装领口的领带松松垮垮，像极了刚刚在琴键上肆意驰骋的模样。他停在我面前，我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摘掉了那枚装饰性的领结，喉结处泛着浅浅的红潮。

    夏至，我想为你写一辈子的曲子。他的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尾音，带着不容拒绝的蛊惑。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手绘的五线谱，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夏至小姐，愿意接受我的味觉测试吗

    我呆呆地盯着那张纸，直到他用指尖轻轻勾起我的下巴。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从明天开始，我为你的甜品写曲，你为我的旋律调味。

    当我们的唇在五线谱上轻轻相触时，我听见音乐厅外的夜风正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那声音像极了焦糖在舌尖融化的细语，又像是奶油在掌心滑落的私语。我知道，这场关于味觉与听觉的双重奏，才刚刚奏响最动人的乐章。

    6

    糖霜中的断奏

    当许川在后台轻抚琴键，为即将开始的告别演奏会做最后的调试时，我站在甜品车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装满焦糖酱的瓶子。这场演奏会，宛如我们爱情乐章中的一个休止符，而我不知道，这究竟是短暂的停顿，还是永别的前奏。

    许川收到国外音乐学院邀请那晚，月光透过文艺小店的雕花窗格，在我们并肩而坐的地板上绘出斑驳光影。他修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那节奏分明的声响，在静谧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至至，我想去，那里有我梦寐以求的三角钢琴，还有世界顶尖的音乐教育理念。他转头望向我，深邃眼眸里满是纠结，可我也害怕，害怕这一去，你我之间会隔着千山万水，那些琴声与甜品的魔法，再难重现。

    我咬着下唇，心底像打翻了五味杂陈的调味罐。许川的琴声，于我而言，早已不是单纯的艺术享受，而是深植于灵魂的依赖。那些跳跃音符，能驱散我童年火灾记忆投下的阴霾，让我在黑暗中也能触摸到温暖。可如今，这束光似乎要熄灭了。

    许川，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