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心如死灰4
陈鹤德做女婿,早已是满城皆知的事,连街头卖报的小童都能说上两句。
如今的陈鹤德正是如日中天,说是新海城冉冉升起的新星都嫌慢,分明是要冲天的势头。
朱执水费了这么多心血把他捧起来,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别的女人身上耗费心思?
绝对不能让许灼华还活着的事情传出去。
许识秾的目光落在灶房门口那株歪脖子柳上,声音里带了几分探究:“灼华她……对陈鹤德是什么态度?”
柳大夫行医多年,最不爱掺和这些家长里短,此刻却望着灶台上那碗凉透的药汤,轻轻叹了口气。
“少东家这样子,您还不知道?对谁都是淡淡的,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莫说陈鹤德了,便是天上掉下来个金元宝,她怕是也未必能多瞧一眼。”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添了句,“只是陈先生每次来,送完东西就站在院门口看会儿,那眼神……倒像是欠了少东家什么,非得做些什么才能安心似的。”
许识秾这才缓缓松开了紧攥的手,指节泛白的地方慢慢洇出些血色。
他望着窗外那片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杏林,心里那团拧了许久的乱麻,总算稍稍舒展了些。
只要灼华心里没这个人,就好。
与柳大夫谈完话,许识秾的脚步沉甸甸地挪到二楼。
木门虚掩着,糊窗纸被穿堂风鼓得轻轻颤动,他抬手叩了叩门板,“灼华,是爹。”
屋内没有回应,他便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比想象中更简陋,几乎没什么陈设——一床、一桌、一椅、一柜。
真正扎眼的,是满桌满地铺散的报纸。
油墨的气味混着窗缝里钻进来的尘土味,在空气里弥漫成一股沉闷的气息。
每张报纸的角落都被仔细剪下,上面无一例外印着程牧昀的照片。
许识秾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张被泪水渍洇过的报纸。
那上面程牧昀的眉眼模糊了大半,却仍能看出几分锐利的轮廓。
他几乎能想象出无数个深夜,许灼华坐在这张椅子上,借着油灯昏黄的光,一遍遍用指腹描摹照片上的人,从眉峰到下颌,从挺直的鼻梁到紧抿的唇。
那些藏在心底的温情与怨怼,那些在喉头反复翻滚的哽咽,那些无数次想冲出门去的冲动,终究是被她死死摁在了这方寸之地。
许灼华翻开纸,拿出钢笔。
许识秾猛地回神,抬眼便见她坐在那张摇摇欲坠的椅子上。
她的视线刚从窗外收回来,窗棂外是片枯水期的池塘,残荷的枯枝歪歪扭扭地戳在冰碴里,像无数双伸向天空的手。
此刻那双曾盛满锐气的眼睛落在他脸上,空茫里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她没说话,在纸上面一笔一划地写:“我很好,希望您不要告诉任何人。”
字迹用力得几乎要戳破纸背,末尾的句号却微微发颤。
许识秾接过纸,指腹按在那行字上,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傻孩子,”他声音发哑,“难道你想一辈子窝在这乡下?”
许灼华缓缓点头,目光又飘向窗外那片枯枝。
这里的风是清的,水是净的,老槐树会在开满白花,邻里见了面只会问“今天吃了吗”,没人知道她是许家的大小姐,程牧昀的少帅夫人,更没人提起新海城那些明枪暗箭、龌龊勾当。
这样的日子,钝是钝了些,却能让她喘口气。
许识秾沉默了。
他想起新海城如今的乱局——许积信在东行南线安插了多少眼线,商会里那些人又揣着多少见不得人的心思,程牧昀身边围着的又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