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房。纺车已盖好，她默默跪坐在案几旁边看着书。仲道敲门而入，她起身行礼，将主位让出，自己退到下首跪坐，亲自为仲道倒上煮好的茶汤。东汉时已有茶叶，不过是类似普洱茶饼的东西，碾成粉末，像煮汤一样熬煮。蔡琰并不想改良这种喝法，所以自己只喝清水，但用来待客，她还是让素儿煮了茶汤放在桌上。

    仲道大吃一惊，没想到蔡琰会如此郑重地款待自己。上次见她时，她并未如此拘守礼节，她究竟想做什麽？

    「八师兄年长於琰，理应敬重。」蔡琰留意到仲道的手足无措，淡然一笑，细声说道。如此一来，便划清了界限，此时他们是师兄妹关系，师兄妹在一起钻研学问，无论在哪都说得过去。何况，蔡琰已然以礼相待。

    「仲道惶恐！」仲道连忙欠了欠身，双方都跪坐着，也不便行大礼。

    「承蒙错ai，该是琰惶恐才是。昨日家父与令尊相谈甚欢，也告知琰卫家的真心诚意，琰倍感不安。今日请师兄前来，心中颇为犹豫，琰无才无德，不知如何能入得师兄法眼？」蔡琰说话的速度很慢，彷佛每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的。

    「你不愿意吗？」仲道已平静下来，望着蔡琰问道。

    「琰目前难以做决断。」蔡琰右眉微微颤抖了一下，看来仲道的直白让她有些惊讶。

    「那就是不愿意了，所以你希望我去跟父母说算了。」仲道笑了。

    蔡琰平视着对面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心想，这才是十三岁孩子该有的言语，那麽之前，不，应该说在父亲面前的表现并不真实。

    「不，是尚未决定。父亲说您想照顾我，那麽请问，您打算如何照顾我？」

    「安心！仲道会让小姐安心。」仲道语气平直地说道，没有丝毫犹疑，这让蔡琰颇感惊讶，看来这也是仲道深思熟虑後的回答。

    「如何让我安心？或者说，您觉得我现在不安心吗？」

    「是的。小姐如今颇为焦虑，不像圭儿那般能安心生活。」仲道神情严肃，他的严肃让蔡琰感觉他们彷佛在谈判。

    「你还没说怎样让我安心呢？」蔡琰算是默认了他的观察。其实从投胎那日起，她便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焦躁不安的情绪，此刻，她倒是对这个小男孩如何能让自己安心感到好奇。

    「仲道在父母眼中，除了读书别无长处。仲道深知自己肩上的重任，也明白兄长的不易。仲道在外求学，就是为了逃避家中的纷争。若仲道能一直留在先生身边，小姐便可不用离开父母，也不用承受侍奉公婆的辛劳，这便是仲道能给小姐最大的安心。」

    蔡琰差点笑出声来，到底是个孩子，十三岁的心智果然骗不了人。唉！竟然会同情同父异母的大哥，想出的办法竟是带着老婆留在岳父家不回去，还美其名曰是为了读书，这想法也太天真了吧？

    「假如我真的嫁给你，即便你要读书，即便你是在我娘家读书，我依旧要留在公婆身边侍奉。所以能躲开家中纷争的只有你一人而已；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爹娘答应我陪你出来，那也不是你在照顾我，而是我父母在照顾我们俩！」蔡琰冷冷地戳破了他的幻想。

    小少年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嘴张合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他仍在思索。

    蔡琰等了一会儿，见他说不出话，才缓缓再次开口：「但我还是感谢你看出了我的焦虑。问题是，既然你已经察觉我很焦虑，为何想不到，即便我在家中都如此焦虑，你又怎能给我带来安心呢？」

    「小姐希望仲道如何让您安心？」

    「这该由你来说服我！」蔡琰轻叹一声，摇摇头，「再问第二个问题，为何现在想娶我呢？」

    「仲道刚刚已经说了，仲道想留在先生和师母身边。」仲道脱口而出。蔡琰此刻只觉头痛yu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