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门已经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嘴,门槛是两排交错的獠牙,上面还挂着碎肉和布条。
他们冲进去的瞬间,三米高的鎏金佛像正在融化,金箔像皮肤一样剥落,露出底下无数纠缠的人体。那些都是未完成的金身,保持着痛苦挣扎的姿态,最外层几个还能辨认出面貌——有穿着现代服装的游客、背着登山包的年轻人,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僧袍的和尚,他们的嘴巴被金线缝成诡异的微笑。
看头顶!血人齐岳嘶哑地喊道。
殿顶悬着密密麻麻的红绳,每根都吊着一串暗红念珠。在正中央的位置,一颗巨大的眼球正透过椽木缝隙注视着他们,瞳孔里映出无数个正在金化的齐岳,每个都处在不同的痛苦阶段。
后来的齐岳突然扑向佛台,从怀里掏出一把沾血的瑞士军刀。他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碎,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次:这次我要切断循环!刀尖毫不犹豫地刺入左眼,鲜血呈喷射状溅在佛像上。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金漆开始从佛像表面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那些骨头表面刻满了细小的梵文。
漂浮的齐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突然明白了:每个金身都是时间锚点,而自残是打破循环的唯一方法。
当血人齐岳的刀尖转向右眼时,漂浮的齐岳做出了决定——他操控着半金化的身体扑向佛台,用尽全部意志让金漆流向佛像的双眼。
你干什么血人齐岳惊叫,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失真,这次本该轮到我了结的!
这次换我!金化的齐岳感到意识正在消散,但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正通过金漆传导,记住,相机快门才是真正的无相真容...按下它就能...
他的话语被剧痛切断。金漆完全覆盖了佛像的面部,形成一张扭曲的金属面具。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齐岳看到血人齐岳的相机自动飘起,快门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连续按下。每一次闪光都让主殿的墙壁像融化的蜡一般坍塌,露出外面真实的景象——不是群山,而是一片虚无的黑暗,黑暗中漂浮着无数相同的无相寺,每个寺庙门口都站着一个正在金化的齐岳,他们全都保持着伸手求救的姿势。
剧痛中,齐岳突然理解了这座寺庙的本质:它不是建筑,而是一种以人类绝望为食的高维生物。那些金身既是祭品也是牢笼,将受害者的时间片段永远囚禁在痛苦循环中。最可怕的是,每个引导者都曾是受害者,就像明心师父一样...
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明心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语调中竟带着一丝怜悯:...第五十尊,大衍之数终于圆满...现在轮到你当守门人了...
黑暗彻底吞没了一切。
施主来得正好。
齐岳猛地睁开眼。山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尸油,黏在皮肤上甩不掉。他低头看表,金属表盘上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下午三点十七分,徕卡相机沉甸甸地挂在胸前。
身后传来木屐声,一个穿褐色僧衣的老和尚正向他走来,驼背得像棵被雷劈过的老槐树。明心左手握着那串暗红色念珠,每颗珠子都像被血浸透后又风干了百年。
但这次齐岳注意到一个之前从未发现的细节:老僧的右手袖口缝线处,露出一小截金属光泽——那是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金漆。更可怕的是,明心走路的姿势...简直像是被人用线吊着的木偶。
在明心抬头前,齐岳已经按下快门。相机显示屏上,老僧的背后浮现出四十九个半透明的金色人影,最前排那个,赫然长着和齐岳一模一样的脸,正在无声地呐喊。
这次我不会跟你进寺。齐岳后退着,手指在相机底部摸到一个陌生的按钮——那是之前四十九次循环中从未发现的机关,按钮表面刻着细小的梵文,我知道快门才是真正的无相真容...它能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