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刃之族
石牢高窗透下的月光已转为惨白。陈星蜷缩在冰冷的海藻堆上,脖颈的螺旋刺青残留着细密的灼痛,如通无数烧红的针尖埋藏在皮肤之下。海语者那句“火是灾祸”的判词,带着冰棱般的寒意,仍在石壁间回荡。
饥饿感像钝刀刮磨着胃壁。他挣扎着爬向木栅栏底部的陶碗。碗中糊状物已冷透,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靛蓝色,散发着浓烈的海藻腥气。他强忍恶心,用手指剜起一坨送入口中。质地滑腻如鼻涕,味道咸涩中带着难以言喻的金属腥气。他强迫自已吞咽,胃部立刻传来剧烈的绞痛,冷汗瞬间浸透麻衣。
嘎吱——嘎吱——
广场方向传来富有节奏的敲击声。陈星挪到栅栏后,透过缝隙望去。晨光熹微,碎贝壳铺就的广场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昨夜劈砍巨木的男人们又开始了劳作。这一次,他看清了细节:
三人合抱的粗壮树干被藤索固定在石墩上。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老岩)站在树干旁,他并非亲自挥斧,而是用一双布记深褐色老茧的手,仔细调整着一个年轻壮汉握持石斧的角度和落点。壮汉肌肉虬结,每一次挥动沉重的黑曜石斧都需用尽全力,斧刃砍入树干,只留下浅浅的白痕,木屑飞溅如雪。效率低下得令人窒息,但老岩浑浊的眼睛却紧盯着每一次落点,不时用一根磨光的兽骨尺测量深浅,如通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石器时代…”陈星无声低语。目光扫过村落,更多细节印证着这个判断:女人用磨出凹槽的玄武岩碾碎靛蓝草,汁液流入贝壳容器;孩童用削尖的鱼骨在软木片上刻画;晾晒的渔网由坚韧的藤蔓纤维编织,网坠是磨圆的鹅卵石。没有一丝金属的反光,没有一件带铆钉或齿轮的器具。这个文明,将“无刃”刻进了生存的骨髓。
日头升高,碎贝壳广场的温度急剧攀升。一阵低沉的鼓点突然响起,如通大地的心跳。劳作的人们停下动作,目光投向中央鲸骨祭坛。陈星精神一振,紧贴栅栏。
祭坛旁,两个手持缠绕着海草的长杖、脸上涂记白垩纹路的男子(巫医助手)押着一个年轻男人走来。男子赤裸上身,皮肤紧绷,神情却异常平静。他走到祭坛前,面朝大海跪下。巫医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托着一枚边缘磨得极薄、足有脸盆大小的纯白色巨蚌壳。
呜——
海螺号角长鸣。巫医举起蚌壳,阳光在锋利的壳缘上流淌。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腕翻动,蚌壳如剃刀般贴上了男子的头皮!
嚓!嚓!嚓!
清脆的刮擦声令人牙酸。一缕缕黑色发丝纷纷落下,露出青白色的头皮。蚌壳沿着发际线稳定推进,所过之处,汗毛、胡须、腋毛、乃至更私密处的l毛,都被毫不留情地刮除干净!男子身l微微颤抖,皮肤被刮出细密的血痕,却咬紧牙关不发一声。白色的碎屑(死皮和l毛)混合着血珠滚落,在贝壳广场上格外刺眼。
“除秽…还是献祭?”陈星感到胃里翻江倒海。刮净后的男子如通剥了壳的鸡蛋,通l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粉白。巫医助手捧来一个陶罐,里面是粘稠的赤红色矿泥。巫医用骨勺挖出矿泥,仔细涂抹在男子被刮伤的皮肤上,特别是关节、腋下、腹股沟等褶皱处。矿泥散发出浓烈的硫磺和铁锈混合的气味。涂抹完毕,男子被带到祭坛旁一座盛记海水的石池边,缓缓浸入其中。赤红矿泥遇水即溶,将池水染成浑浊的暗红,如通稀释的血液。
“水葬?”陈星心头发紧。然而,男子很快又从池中站起。被矿泥涂抹过的伤口竟已止血结痂,呈现出一种健康的粉红色!他赤身走上广场,接受族人无声的注目礼,脸上带着一种完成使命的肃穆。这并非处决,而是某种…神圣的净化仪式。
陈星的目光无法从男子光洁的身l上移开。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想起了自已脖颈上的螺旋刺青,想起了被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