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片死寂,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承业散落的长发上,而更令人震惊的是,与之对峙的“秦郎”,束发的青巾不知何时也已散开,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在秋风中扬起万千银光,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女……女子?!”刘猛手中的茶盏终于摔在地上,瓷片四溅,茶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流淌,如同一条扭曲的小蛇。刘承业脸色涨成猪肝色,恼羞成怒,举枪便要刺向良玉:“贱妇敢辱我!看我不……”
“慢着!”一道身影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冲入校场。秦葵身着素色儒衫,额角还沾着赶路的汗水,发丝凌乱,显然是匆忙赶来。他挡在女儿身前,对着刘猛深深一揖,语气诚恳而又带着一丝紧张:“小女良玉,仰慕大人武备之严,代兄试艺,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刘猛的脸涨得发紫,如同一个熟透的茄子,愤怒的火焰在眼中燃烧:“秦葵!你可知‘欺君之罪’当如何论处?女子混入武备考核,坏我大明军规,该当……”
“该当何罪?”良玉突然从父亲身后走出,发丝凌乱却眼神如炬,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她将白蜡木枪狠狠掷在地上,枪杆撞击石板的声响惊飞了校场边的麻雀,那声音在寂静的校场中回荡,久久不息。“若论技艺,良玉连败三人,自问不输须眉;若论心志,我自六岁习枪,熟读兵书,今日为求知进取,纵然身死,亦无憾!”
她转向刘猛,双膝重重跪地,膝盖撞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大人若以‘女子从军’为罪,杀我便是!但若以‘忠勇报国’为念,请容我一辩——昔有平阳公主率娘子军定关中,冼夫人统百越守南疆,女子何罪之有?难道大人麾下的将士,皆是以性别论忠奸?”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校场上空,校场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刘猛的手指死死攥住椅子扶手,青筋暴起,仿佛要将扶手捏碎,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秦葵看着女儿单薄却挺直的脊背,心中既骄傲又后怕——他今日听闻消息,从私塾狂奔而来,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好个伶牙俐齿!”刘猛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恼羞成怒,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欣赏,“来人,将这女子……”
“且慢!”人群中挤进来一位老者,正是良玉的私塾先生陈仲明。他手持油纸伞,衣摆沾满泥浆,显然也是匆忙赶来。“刘大人,此女虽为女儿身,却熟读《孙子》《吴子》,其见解之独到,连我等须眉亦自愧不如。若因性别而弃贤才,岂不可惜?”
刘猛的脸色阴晴不定,如同变幻莫测的天气。他扫过台下窃窃私语的武生,又瞥见女儿坚定的眼神,心中忽然想起昨夜翻看的邸报——北疆战事吃紧,朝廷正广募天下英才。良久,他重重一哼:“秦良玉,今日便饶你欺瞒之罪。但校场之上,胜者为王,你既胜三场,按规矩,可入三甲。”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寒光:“不过,女子终究不能入卫所。明日辰时,你若能在演武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讲透《孙子兵法》‘虚实篇’,我便奏明朝廷,特赐你‘忠勇女官’之名,准你旁听卫所军务!”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众人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秦良玉却猛地叩首,额头撞在石板上发出闷响,声音坚定而有力:“谢大人!良玉定不负所望!”她起身时,额角沁出血珠,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却笑得灿烂如朝阳,发丝间还沾着校场的尘土,却无损分毫英气。
校场的秋风卷起她的衣角,白蜡木枪静静躺在她脚边,枪杆上的裂痕是方才激战留下的痕迹,此刻却像是勋章,闪耀着不屈的光芒。秦葵看着女儿,忽然想起昨夜她在烛光下研读《秦氏兵要》的模样——那时她指着书中“兵无常势”四字,眼中有比炉火更炽热的光。
而在将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