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戏幻(1)路见恶行
九月里一个秋日的清晨,晨雨初收,秋光烂漫。一个赤袍少年在蜀国首都成都城中赶路,大踏步闪过一个又一个积水小坑,步伐雄健,落地甚为轻巧。
蜀国前期,在蜀帝王建的治理下,民间颇能休养生息,城里商肆甚多,街衢繁荣。王建於上年刚刚崩逝,其子王衍继位,这一年便是王衍的乾德元年。可惜这个二代皇帝,无论政事之才或私德c守,均远远不如乃父,甚至常闻纵情声se之举。但前代在民间积下的余富,尚称有余,而新皇帝虽是荒唐,究竟才刚坐上龙床,西蜀的太平气象仍远胜於关洛的满目疮痍。
那赶路的少年十七八岁年纪,容貌平平,除了稍稍清秀些,相貌最大的长处便只有神态勤恳。可他顾盼之间,双目却是jg光四s,两道浓眉压在细眼上头,额头宽阔,一张椭圆脸庞略见泛红,在日头底下没少晒,若非庄稼人、粗工汉,便是长时在演武场里消磨时光了。他身形尚未完全长成,却已肩宽腰挺,那是练武人的架子——他无疑是个少年武者。
他嘴角微带笑容,有时伸手扯一扯x前的系带,牵动背後一个长长布包,布料里裹着的是他师门的独门佩剑。剑,彷如他幼年以来的另一个自己,於是他时挂在心。
他想着师父在他上路前说的话:「浩陵,你此去我并非不担心,但这趟料来也没甚麽重大凶险。你就是太实心眼儿,万事讲义、讲理,但世事哪里都在人算的义理之中呢?机灵一些,才是大吉。」
那少年之所以暗自欣喜,却是因为素x严格的师父接着又交待了这几句:「倘若心计斗人家不过,必须动手,我瞧你的驰星剑也很有点样子了,尽管放手打去便是。」
阔步之际,发髻的赤se飘带扬起,与衣袍同se,乃是「南霄门」正规服饰。南霄门的绝学是「驰星剑术」,他自幼儿起便浸y其中。他是南霄门主妘渟最迟入门的小弟子,武林门派的年幼弟子通常由师兄指点,掌门少有亲自传武的,他自是受了师兄们不少照拂与点拨。然而真正教得他剑术足以走出山门之人,竟是门主妘渟。
少年名叫康浩陵。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十余年前北霆门康靓风与南霄门妘苓私奔所生的孩子,不知道恩师妘渟是自己的亲舅,当然,也不知道爹娘去了哪里。
幼年的事儿,在他心上彷佛只从南霄门学艺开始记认,他从来只当自己是个孤儿,横竖师兄都对他很好,师父虽说威严,亦悉心授艺。他觉着孤儿也没甚麽,身为南霄门人便是荣耀,大丈夫涉足江湖,又不当官,岂问身世?
即使当真要问身世,他也有江湖少年罕见的来头,只不过他决不会四处宣扬——南霄门与凤翔岐国势力长年交结,自李唐前朝时,已联手称霸陇西朝野;岐王李茂贞的义子、靖难节度使李继徽,生平只收了一个习武少年为义儿,便是他,从妘渟座下挑选出来的关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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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的来头,即便是带上几个岐国亲兵,横行江湖,亦在情理之中。但康浩陵想也没曾想过仗势压人,打从他头一回获准走出山门、为师门办事,从来都是一人一剑,如现下这般健步独行。
这一回,妘渟令他赶往西蜀,与西旌赤派之人接头,传递一件「蛛网」得手的信物返回。根据所得消息,那信物外观奇特,蛛网难以确知其意义与用途,仅知有武林中人盯梢,需得赶紧藉武功较高之人传出。康浩陵还不曾获义父批准加入西旌,却早见习了好些赤派的规矩。对於这等初出道的冒险,自是跃跃yu试。
心x是初出茅庐,手与剑却不是青涩。仗义诛恶之事,他早g过了不少。
时已九月初七,蜀中气候和暖,花木仍盛。这城又称锦官城,缘由唐室在此设立领织造之职的锦官,所产织绣名扬天下;前朝李太白的咏叹,便曾道出成都的炫丽与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