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慈祥的笑容背后,似乎盘踞着一团模糊不清、不断蠕动的……阴影那阴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污浊的黑色气息。而更让她血液凝固的是陈默的脸——不,不是从手机屏幕里,而是仿佛穿透空间,清晰地叠加在她面前的镜子上!
陈默的脸色在镜中显得有些晦暗,眉头微蹙,似乎仍在为协商不顺利而困扰。但让沈薇汗毛倒竖的是,在陈默的头顶,在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间,她清晰地看到了一只……东西。
那东西近乎透明,像一只被过度充气的水蛭,湿漉漉、滑腻腻地吸附在他的颅顶。它半透明的躯体缓慢地、令人不适地蠕动着,隐约可见内部流淌着暗淡浑浊的、类似脓液的物质。最恐怖的是,从它那令人作呕的腹部,伸出了无数条近乎透明的、纤细如蛛丝的管道。这些管道如同活物般延伸、舞动,其中粗壮的几根,像冰冷的针头,深深刺入了陈默自己的太阳穴和后颈。而更多的、密密麻麻的细管,则如同有生命般,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贪婪地刺入了镜中沈薇影像的脊椎、后颈、心口!
就在婆婆那句都是为了孩子好,得‘体面’解决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沈薇惊恐地看到,那水蛭状怪物仿佛受到了刺激,猛地剧烈膨胀了一圈!它体表流淌的浑浊物质加速流动,那些连接着她的吸管贪婪地搏动起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粘稠的东西——她的精力、她的希望、她仅存的那点生命力——正通过这些管道被疯狂地抽吸过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在离开自己的身体,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更强烈的恶心和一种灵魂被掏空的虚无感。
镜中的陈默,随着那怪物的膨胀,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瞬,镜片上反射的灯光都似乎亮了一点,仿佛刚刚补充了某种养分。他对着镜中的沈薇(或者说,对着手机那头)继续说着什么,嘴唇开合,声音却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不清,只剩下那体面、孩子、为你好的嗡嗡余音。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的脸好白!小宝的声音带着哭腔,终于穿透了沈薇被恐惧和恶心淹没的感知。
沈薇猛地回过神,眼前的异象骤然消失。镜子里只有她自己煞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洗手间冰冷干燥的空气重新涌入肺部,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手机屏幕上,婆婆关切()地看着她:薇薇你没事吧是不是太累了
那巨大的乐高盒子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
沈薇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手机脱手滑落。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直到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
我……没事,妈。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小宝乖,妈妈明天……一定去接你。
她几乎是仓皇地挂断了视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但这次不是因为愤怒或悲伤,而是源于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目睹了不可名状之物的惊悚与冰冷。
她撑着洗手台,大口喘息,试图驱散那挥之不去的、被吸食的粘稠感和镜中那张顶着水蛭的脸。
体面沈薇看着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嘴角再次扯开,这一次,是彻骨的讥讽和一股从绝望深渊底部挣扎而出的、冰冷的清醒。
这四十七次无休止的体面协商,原来,是一场针对她生命的、无声的掠夺。
是该结束了。用任何必要的方式。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眼神里最后一丝迷茫和软弱被狠狠碾碎。她抽出纸巾,用力擦掉领口的咖啡渍,又理了理头发,挺直了被那无形吸管刺得生疼的脊背。
推开洗手间的门,外面是灯火通明、键盘声噼啪作响的开放式办公区。沈薇面无表情地走回自己的工位,拿起手机,指尖冰凉却异常稳定地点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几天前就默默存下、却一直犹豫着没有拨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