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样了……这项目……还……还怎么推啊……”

    最后那一声叹息，微弱，喑哑，几乎被云镜能量运转的低频白噪音彻底吞没。像一根被拉至极限、即将崩断的蛛丝垂落尘埃。却像千斤重锤，狠狠砸在沙悟净的心湖深处！

    轰！！！

    麻木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那是滔天的委屈和惊怒！更是无法言说的荒谬与共鸣！

    原来……

    观音菩萨这位高高在上、慈悲度世的项目总监，也和他们一样！也一样深陷在这疯狂KPI的磨盘里！被那永无定稿的、变幻莫测的需求（佛祖旨意）抽打得晕头转向！被短缺的人手（能用的“劫难供应商”）、紧张得快要崩裂的预算逼到了墙角！她吃避谷丸充饥？她连休息时间都被挤占？她面对的压力和窒息感……和他沙悟净在这九世循环里扛着行李、收拾烂摊子的憋屈，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菩萨……也是人啊！或者说，在这精密冰冷到极致的制度机器面前，神、佛、仙、妖、人……都只是一颗颗按照预设轨道被无情驱赶的螺丝钉！消耗品！

    “即刻出发！”

    玉帝那如同最终宣判般的冰冷指令，通过云镜轰然回荡！带着不可置疑的最后通牒意味！如同一堵无形的、钢铁浇筑的高墙，轰然倒下，彻底堵死了所有犹豫和停滞的退路！

    整个云镜的光辉骤然暴涨！光芒甚至短暂地驱散了灵山固有的神圣金光，将下方师徒四人的脸都照得惨白一片！如同被丢上了一个巨大的、无情的曝光台！

    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冷哼一声，手中的金箍棒瞬间紧握！他像一头被束缚已久但终于获得指令可以发泄怒火的猛兽。

    八戒惊得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手忙脚乱地拍打着沾在屁股上的玉屑灰尘，脸上堆起夸张的谄媚笑容，对着头顶光幕的方向连连点头哈腰：“是！是！遵命！这就上路！保证按时完成……”

    唐十深吸一口气，合十的双手微微发颤，强压下心中那份刚刚被搅动起来的、无法言明的巨大迷茫和无助。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片被“神谕”强制洗刷过的空洞虔诚。“贫僧谨遵法旨……”声音干涩。

    白龙马烦躁地甩了甩鬃毛，打了个响鼻，喷出的气息里满是烦躁。

    而沙悟净……

    在那片要将一切都吞没的白炽强光中，他缓缓地、异常缓慢地转过身。

    他没有看云镜中任何一张神仙的脸。

    他甚至没有看那冰冷的灵山地界碑。

    他只是深深地低下头，仿佛要将整张脸埋进胸前那粗硬的僧衣布料里。

    然后，以一种近乎机械的、刻入骨髓的、属于那个“后勤保障沙悟净”的模式，迈出了沉重的第一步。

    他的右肩依旧死死扛着那个巨大的、装着九世破败家当的行李卷。随着脚步迈出，肩头猛地往下一沉，仿佛那个包裹不再是布料和杂物，而是一座刚刚砸落在肩上的、新鲜的、属于他九世轮回的、刻着“背锅”二字的小型墓碑。

    沉重的脚步声在冰冷的白玉砖石上响起，嗒…嗒…嗒…每一步都踏在心头，敲打着那片被绝望浸泡的、被荒诞割裂的、刚刚又被强行灌入“出发”指令而彻底冰封的黑色灵魂泥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