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是愚蠢得无可救药。
胃里的绞痛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持久。我蜷缩在冰冷的料理台边,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大理石台面,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喉咙里的腥甜味猛地涌了上来,再也压制不住。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我慌忙用手捂住嘴。掌心摊开,一片刺目的猩红赫然映入眼帘。黏稠,温热,带着生命急速流逝的恐怖气息。我盯着那片红,脑子一片空白,只有胃部的剧痛和喉咙的灼烧感无比真实。
医院,消毒水味,惨白的灯光,冰冷的检查仪器在身上移动……这些画面碎片般闪过,最终定格在医生那张严肃的脸上。他嘴唇开合着,吐出一个个冰冷的字眼,像重锤砸在我耳膜上:……晚期……胃部恶性肿瘤……已扩散……时间……可能不多了……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诊断报告单,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把它戳破。纸的边缘刺进肉里,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痛感。晚期胃癌。原来这挥之不去的疼痛和呕血,不是疲惫,不是小病,是死神在身体里安了家,正一步步地、有条不紊地拆除着我的生命线。
茫然地走出诊室,走廊里喧嚣的人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手机在口袋里突兀地震动起来,嗡嗡作响,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劲头。
我几乎是机械地掏出来,屏幕亮着,是顾淮深的头像。指尖悬在接听键上,微微颤抖。就在震动即将停止的最后一秒,一条新的语音信息猛地跳了出来。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点开了那条语音。
下一秒,顾淮深的声音冲了出来,不是惯常的冷硬命令,而是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失控的颤抖,那颤抖里包裹着巨大的、喷薄欲出的狂喜,像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终于爆发:
晚晚!曦曦的手动了!她刚刚手指动了!医生说她有反应了!她真的要醒了!她就要醒了!
那声音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心口最软的地方。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滚烫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温度。曦曦要醒了。他等了三年,盼了三年,为之付出一切(包括牺牲我的婚姻)的林曦,终于要回来了。
而我呢我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宣告我死刑的诊断书。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地尖叫着嘲讽。他的狂喜,他的颤抖,他喊出的晚晚(这个称呼他多久没用过了),都只是为了迫不及待地分享林曦苏醒的奇迹,与他无关,甚至……与他即将失去的这个名为林晚的血源,更无关。
胃里翻江倒海,那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恶心感再次涌上喉头。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走廊冰冷的灯光打在身上,没有一丝温度。手机屏幕还亮着,顾淮深那条充满生命喜悦的语音仿佛还在空气里回荡,每一个音符都尖锐地刺穿着我摇摇欲坠的世界。
他不需要我了。林曦醒了,我这个替代品、这个血库,彻底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也好。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动了一片麻木。这样也好。
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滑动,没有一丝犹豫。那张承载着我生命倒计时的诊断书电子版,连同医生刚才所有的叮嘱和叹息,被彻底删除。仿佛从未存在过。然后,我点开了另一个文件——那份早已起草好、安静躺在手机里许久的离婚协议书电子版。
签名栏的位置一片空白,像等待一个迟来的句号。我拿起触控笔,指尖冰凉得没有一丝热气。笔尖落下,在电子屏上划过。一笔,一划,清晰地写下我的名字——林晚。没有想象中的颤抖,没有窒息的痛苦,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写完最后一个笔画,点击发送。文件化作一道无形的电波,瞬间消失。
做完这一切,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似乎也被抽空了。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下去。瓷砖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