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视野在极度的惊恐中旋转、模糊、破碎。病床上,苏清璃那张苍白沉静的睡颜,此刻在我扭曲的视线里,如同蒙克画作中无声尖叫的鬼影。她眼睑上那转瞬即逝的倒影——我扭曲的脸,和那柄夺命的手术刀——像烙印般深深刻在视网膜上,灼烧着我的神经。
嘘…晚晚。
一个低沉、熟悉到令我骨髓都冻结的声音,贴着我的右耳响起。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一丝冰冷的、混合着高级须后水和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
是顾承舟。
他在这里。他果然在这里。像幽灵,像猎手,在我最脆弱、最自以为窥见一线生机的时候,精准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安静点。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安抚意味,像在哄一个闹觉的孩子,却比任何咆哮都更恐怖,你吓到清璃了。
这句话像一盆彻骨的冰水,兜头浇下!极致的恐惧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挣扎。我的身体猛地僵住,像一尊被瞬间抽空了灵魂的石膏像。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尖叫,都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冻结在喉咙深处,只剩下无法控制的、剧烈的颤抖,从指尖蔓延到牙齿。
吓到清璃他还在扮演那个深情的守护者!而我这颗他精心豢养、等待摘取的心脏,此刻的惊恐挣扎,在他眼里,只是打扰了他白月光清净的噪音!
屈辱、恐惧、滔天的恨意,像滚烫的岩浆在冻结的血管里奔突冲撞,却找不到任何出口!我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坚硬冰冷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打着我的脊椎,如同行刑前的鼓点。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我颤抖的肩膀,投向病床上依旧沉睡的苏清璃。那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我看不清具体的内容,却捕捉到了一种令人心碎的、浓稠得化不开的专注和…占有欲。仿佛全世界只剩下那具沉睡的躯壳。而我,只是他脚边一只碍眼的、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
你看,他的声音压得更低,近乎耳语,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她睡得多好。三年了…她终于快等到真正属于她的东西了。他的视线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暗示性,从苏清璃苍白的脸,移到了我因为剧烈喘息而起伏不定的胸口。
心脏的位置!他在看我的心脏!那种赤裸裸的、打量待宰羔羊般的目光!
唔…
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不是求饶,是恐惧和憎恨混合到极致时,从灵魂深处挤出的悲鸣。身体抖得像筛糠,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锁骨下方那个早已结痂的烙印,此刻传来一阵阵尖锐的、仿佛被重新点燃的灼痛,提醒着我最初的愚蠢和此刻血淋淋的处境——那根本不是什么占有标记,是屠宰场打在活体器官上的、冰冷的编号!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声的酷刑和精神上的凌迟彻底压垮时,顾承舟动了。
按在我肩上的那只手,力道没有丝毫放松。而另一只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那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安瓿瓶,瓶内是澄清的液体。还有一支已经去掉针帽的、闪着寒光的注射器。
他的动作流畅、精准、带着一种外科医生般的冷酷效率。针尖轻易刺破了安瓿瓶的橡胶封口,吸满了那冰冷的药液。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眨眼之间。
别怕,晚晚。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温柔,像在安抚一个即将接受手术的病人,只是让你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不!不要!顾承舟!你放开我!你不能——!
求生的本能再次冲破恐惧的桎梏,我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疯狂地扭动身体,试图挣脱他的钳制,躲避那逼近的针尖!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