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瑶瑶...他沙哑的嗓音里浸着经年的痛楚,我试过了...真的试过了...
理智在崩塌。她清楚地感受到他胸膛下剧烈的心跳,那频率与她胸腔里的鼓动渐渐重合。当他的唇贴上她颈侧那道细小的疤痕时——那是他曾经醉酒后不小心烫伤的——所有防线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的吻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从颈间辗转至唇畔。指尖划过腰际时,她不由自主地战栗,像被风拂过的烛火。喜服上的盘扣不知何时已经散开,大红的嫁衣逶迤在地,宛如一滩凝固的血。
窗外,最后一盏路灯倏然熄灭。黑暗中,她听见衣料摩挲的窸窣声,听见他压抑的喘息,听见自己心里那根绷了多年的弦——铮的一声,断了。
晨曦微露时,婚房里的红烛早已燃尽。王琦瑶望着满地凌乱的喜服,恍惚间听见远处传来迎亲的唢呐声。而枕畔余温尚在,那人却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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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的婚礼在老宅的庭院里举行。
那天的阳光很好,穿过百年银杏的枝叶,在红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小叔穿着藏青色的三件套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站在银杏树下等着新娘。他的站姿还是那样笔挺,像棵不会弯腰的松树,只是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烧到了滤嘴,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唢呐声突然响起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小婶婶穿着改良式的旗袍嫁衣,裙摆上的金线凤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挽着父亲的手臂走来时,所有人都说真是郎才女貌。可我知道小叔在看什么——他的目光越过新娘的肩膀,最终落在我身上,我扭过头,没看他。
婚礼司仪说着吉祥话,让新人交换戒指。小叔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当戒指推到小婶婶无名指根处时,他的拇指在她虎口处轻轻摩挲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只有我看见了,因为那个位置有颗痣,和我的一模一样。
敬茶环节,继奶奶和爷爷坐在太师椅上,她脸上的粉底遮不住眼角的皱纹。小婶婶跪着奉茶时,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在微微发抖。小叔的茶盏端得很稳,水面纹丝不动,可当继奶奶接过茶杯时,我分明看见有一滴水珠落在她手背上,不知是茶是汗。
宴席摆在院子里,二十张红木圆桌,每桌都摆着茅台和中华。海生叔喝得满脸通红,拉着海洋叔满场敬酒,好像他们才是新郎。小叔那桌却很安静,他给新娘夹了一筷子清蒸鱼,自己面前的酒杯始终满着。
最热闹的时候,我看见小叔悄悄离席。他站在老宅后门的石阶上抽烟,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里正好能看见我的窗户,小时候我生病睡不着,他总站在那里守夜。
回去时经过新房,门虚掩着。梳妆台上摆着两盏缠枝莲纹的铜烛台,喜烛已经燃了一半,烛泪堆叠在底座上,像凝固的叹息。床帐是正红色的苏绣,上面密匝匝地绣着百子图,可此刻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露出下面压着的一张泛黄照片——是我们全家福的剪影,只留下我和他的那部分。
第二天一早,佣人说新房里的喜烛燃尽了,烛芯齐齐地断在灰里,是个好兆头。可我知道,小叔天没亮就开车走了,副驾驶上放着那个军事背包,里面装着转业申请书。
那天的银杏叶落得特别早,还没到季节就黄了,纷纷扬扬地铺满了整条红毯。
爷爷是在腊月二十五走的。小叔结婚后当年。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衰败的混合气味,冰冷的仪器规律地发出单调的声响。窗外的雪已经下了两天,把世界捂得一片惨白。亲戚们或站或坐,挤满了不大的病房,气氛沉闷得能拧出水。继奶奶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织毛衣,海生叔和海洋叔低声交谈着,眼神时不时瞟向病床上那个枯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