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兄弟
照礼法,直视君王便是大不敬之罪,但当没了外人窥视,姚桓也懒得再费力伪装臣子的恭敬与谨慎。一个月后他就将登临帝位,又何必在这处荒唐的别院里守谦退之节?
可惜即便他大逆不道了好一会,慕容协仍旧是坦坦荡荡,看不出半点心虚在,姚桓下意识想皱眉,忽然想起什么,转而又是冷冷一笑。
何必如此试探呢?这一明一暗的两兄弟,都不过是他从父亲那里承继而来的笼中之鸟,此时此地,他就是绝对的上位者,他心中存有疑虑,那慕容协便该当为他解惑。
于是他略一思索,道:“如此看来,陛下和弘农王当真情谊深厚,坊间那些传谣者捕风捉影,败坏陛下声名,委实可恨,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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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协微微愣了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话中所含的隐意,当下笑了笑,神情中颇有些追思之意道:“倒也不全是捕风捉影——父皇从前的子嗣大多早夭,为了避祸,皇兄自小便被养在一户道人家中,到十二岁才被接回宫里教养。”
“父皇嫌皇兄在宫外住了太久,总觉得他行为轻佻,更偏心我些。但我却很喜欢皇兄——他生得好,又知道那么多宫外的事,京城的街道,京郊的杨柳,十里长亭,还有做法事的道士。”
“皇兄还教我画符。”
慕容协倒出一点茶水,以手为笔以茶为墨,竟然真在桌上有模有样地画起符箓来。
“这道是召神的,这道是驱鬼的,这道是镇魔的,这道是除灾的。”
“当然,只是画符还不够,我们在永巷里做了场法事,最后本该将符纸烧成灰,制成符水,却不小心点燃了道旁的松木,最后成了一场大火,几乎烧了整个永巷。父皇得知此事后大怒,让我们各自禁足半月,除非皇命,否则不得再见。”
“不过最后还是见了。”
慕容协将剩下的半杯茶一饮而尽,长舒了口气,接着道:“那年春天,皇祖母出宫亲蚕,内侍们送来一碗甜汤,我正要喝,皇兄忽然急匆匆地破门而入,将那碗甜汤打翻,而后才告诉我,这汤里有毒。”
“毒么,自然是皇后命人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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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怕——毕竟差点没了命,皇兄也怕——怕被皇后责罚。于是我们做了约定,我将这事瞒着皇祖母,而皇后若再想要我的命,他也必定会来救我。”
“这些年里,我偶尔也会想——若我真死于那碗毒汤下,皇兄他是否就不会受这些折磨?”
姚桓垂眸,看着水中嫩绿的叶尖,静静听着这段往事,神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莫名舒缓了许多——他和弟弟也有过类似的好时候,可最后到底还是分道扬镳形同陌路,可见年幼时的情谊再好,终究不过是场易碎的美梦,经不起人心考验。
然而就在此时,慕容协话风忽然一转——
“廷臣,近来是在为临淄侯的事烦心么?”
姚桓登时抬眼,眸光幽如深井,薄唇轻抿,像被戳到了逆鳞一般,浑身上下仿佛张绷紧的弓。
临淄侯姚池,正是曾经同他夺嫡的最大对手,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
被窥探心思的感觉着实令人不悦,姚桓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道:“难为陛下还记挂着微臣的家事,少时有道人为微臣看相,一口断言微臣此生亲缘淡泊,那时微臣还不相信,只道是骗钱的方士信口胡诌。现下同胞的弟妹都与微臣背了心离了德,微臣这才明白,那道人所言果真不假。”
听他提起姚节,慕容协立时便有些不自在:“其实阿节她也惦记着廷臣你,只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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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什么?只是在这个妹妹心里,夫君到底比兄长更亲近些。
姚桓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