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吊灯亮得能晃瞎人眼。巨大的玻璃窗外,是城里密密麻麻的高楼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碴子。
我穿着那条圆领白布裙,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人群正中间。脸上挂着练了八百遍、像面具一样僵硬的笑。手里端着的香槟杯子,里面的酒一口没动。赵翠花像只打了兴奋剂的花母鸡,围着我转圈圈,嗓门大得能掀房顶:
快看快看!我们二狗!美翻了!王少!你的大惊喜呢别藏着掖着了!戒指呢快掏出来亮瞎我们的眼啊!她拍着巴掌,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喊。
她这一嗓子,像按了暂停键。周围那些聊天说笑的、假模假式碰杯的,全停了。一双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唰一下全聚焦在我身上。好奇的,羡慕的,等着看大戏的,啥眼神都有。
王丝葱正跟一个梳着油光水滑大背头的男人嘀嘀咕咕。他穿着笔挺的黑西装,头发梳得苍蝇站上去都打滑,侧脸在灯光下帅得有点不真实。听到赵翠花咋呼,他侧过脸,眼皮懒洋洋地撩起来,往我这边瞥了一眼。
就那一眼。
像冬天屋檐上掉下来的冰溜子,又冷又尖,噗一下扎进我心里。
刚才那点可怜巴巴的、像肥皂泡似的期待,啪一声,碎得干干净净。没惊喜,没戒指,连点假装高兴的样子都懒得做给我看。
就在这时候——
叮铃铃铃——!!!
一阵能把人天灵盖掀掉的手机铃声,像防空警报一样,猛地撕破了顶楼那点虚假的热闹!
是王丝葱的手机。
他动作快得像闪电,嗖一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一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他整个人轰一下,像被高压电打中了!
刚才那个端着架子、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王大少,瞬间消失了。他像个火烧屁股的猴子,一把推开挡在眼前的油头男,几步就蹿到落地窗边,背对着所有人,接通了电话。
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飘过来,抖得不成样子,又软又急,像变了个人:
二妞!你到了!落地了!……在哪个口!……哪个出口!……好好好!站着别动!千万别动!等我!我马上到!飞过来!立刻!马上就到!那声音里的火烧火燎和稀罕劲儿,浓得化不开,像熬糊了的糖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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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死一样安静。
刚才还嗡嗡嗡的说话声,叮叮当当的碰杯声,全没了。就剩角落里那台钢琴,还在傻乎乎地弹着软绵绵的调子,显得格外蠢。
所有的脑袋,都像向日葵追太阳一样,从王丝葱那急吼吼的背影上,唰地一下,猛地转向我。那些目光,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有惊讶的,有可怜的,有憋着笑的……全他妈混在一起,像脏水一样泼在我身上。
我端着杯子的手指头,冰凉冰凉的,都快没知觉了。刚才那点卑微的念头,被这个电话碾得比饺子馅儿还碎。二妞回来了。他要去接她。就在我生日这天,当着所有人的面。
王丝葱挂了电话,猛地转过身。他脸上那种面对二妞时才有的、猴急猴急的表情还没完全收回去,但在看到满屋子人时,又飞快地绷了起来,变回那个装腔作势的王少。可那装出来的冷静底下,是压不住的、想立刻撒丫子狂奔的冲动。
他的眼睛像雷达,扫过全场,最后,哐当一下,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很,但里面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字:你碍事!
他几步就冲到我面前,高大的影子黑压压地罩下来。声音不高,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掏出来的冰坨子,砸在地上邦邦响,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二妞到了,机场。我现在必须去接她。他甚至没提一句生日快乐,也没解释二妞为啥偏偏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