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涩得像砂纸。死了。
我打断他,眼睛干涩得流不出泪,替我挡刀死的。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低下头,石膏手无意识地颤抖着,巨大的愧疚压弯了他的脊梁。
骨髓采集……
还做吗
护士小心翼翼地问。做。
我和靳峼同时开口。童荼用命护住的路,我们跪着也要走完。采集室里,靳峼躺在采集床上,针管插进手臂,血液分离机发出低沉的鸣响。他闭着眼睛,冷汗浸湿了鬓角,那条蜈蚣似的疤痕随着他痛苦的呼吸起伏着。疼就说。
我站在床边,声音沙哑。他摇摇头,睁开眼看看我,浑浊的眼睛里是赎罪般的决绝:我欠她的,欠你们的,这辈子……
还不清了……
鲜红的造血干细胞缓缓流入采集袋,这是小树生的希望,也是童荼血的代价。
20
新生的开始
三个月后,是小树出舱的日子,阳光很好。他牵着我和靳峼的手,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蹦蹦跳跳,脸色红润。童荼阿姨变成星星了吗
他突然仰起头问。我的喉咙哽住了:嗯,是最亮的那颗。哦。
小树握紧了靳峼带疤的大手,爸爸别哭,阿姨说男子汉要保护妈妈。
靳峼蹲下来,用完好的左手笨拙地擦着眼泪,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似乎也柔和了一些:好,爸爸保护妈妈。
斜对面新开了一家五金店,名叫
新生。靳峼卸货的时候,小树总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帮忙递螺丝刀。街坊邻居指着靳峼脸上的疤痕议论纷纷,小树就挺起胸脯:我爸爸是英雄!这疤是打坏蛋留下的!
靳峼挠了挠头,笑了,那条疤痕也跟着笑了。
我在童荼的墓前放了一束向日葵,她的照片上,笑容依旧灿烂。店名我起的,叫‘念荼裁缝铺’,我的手艺没给你丢人。
风吹过,像是她的叹息。生活没有重来的机会,疤痕不会消失,走了的人也回不来。但走错的路,绕回来也能到达终点。那些不漂亮的勋章,足够厚重,这算不算另一种圆满
后来,靳峼脸上的疤痕做了三次修复,淡了很多,但永远留在那里。新生
五金店和
念荼
裁缝铺就在斜对面开着。小树成了整条街最野的孩子王,放学的时候,总是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靳峼。夕阳下,我们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他逢人就说,爸爸脸上的蜈蚣是打怪兽的勋章。靳峼就笑,那条疤痕也跟着笑。而童荼的向日葵,我每周都会换一次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