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璐的手,朝我走近一步:我送你回去。
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
秦璐的话,像淬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
配不上三个字,精准地戳中我最深、最隐秘的自卑。
那个当年因家庭巨变而仓皇退学的顾小言,那个在流言蜚语中挣扎的底层设计师……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
连这种深夜的关心,都成了别人口中可供嘲讽的谈资。
自尊像被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狠狠践踏。
一股尖锐的怒气和无法言说的委屈直冲头顶。
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动作太快,带倒了桌角的水杯。
哐当!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惊心动魄。
冷水泼湿了鞋面。
冰冷刺骨。
沈总,我抬起头,声音是自己都没想到的冷硬,我的事,不劳费心。
每一个字都像冰棱。
沈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错愕。
秦璐站在他身后,嘴角那抹胜利般的微笑,刺眼得如同刀锋。
还有,我看着沈默瞬间沉下去的脸,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塌陷,疼痛尖锐。
可那点可笑的自尊心,此刻像盔甲一样裹着我,逼我说出更伤人的话。
别自作多情。
空气凝固了。
碎裂的玻璃渣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
沈默的眼神,从最初的错愕,迅速冻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一个字也没说。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窒息——有不解,有受伤,还有一种沉沉的失望。
然后,他猛地转身。
大步走向电梯,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带着隐忍的怒意和……难堪。
秦璐得意地瞥了我一眼,踩着高跟鞋,像只骄傲的孔雀追了上去。
电梯门合上,吞噬了他们的身影。
死寂重新笼罩。
我站在原地,脚下是冰冷的湿意和碎裂的玻璃。
刚才的硬气瞬间被抽空。
只剩下无边的懊悔和一种被掏空的虚脱感。
心脏的位置,像被那堆玻璃碎片狠狠扎过。
疼得蜷缩起来。
连绵的细雨把江南小镇笼在一层青灰色的纱里。
白墙黛瓦,湿漉漉的石板路反着幽光。
我蜷在民宿吱呀作响的藤椅里,望着窗外雨打芭蕉。
距离那场伤人的闹剧,已经过去一周。
手机安静得像块砖。
他再没有只言片语。
心口那点细密的疼,在舟车劳顿和陌生的宁静里,发酵成一片空洞的茫然。
乡下的画展小而朴素,在一间改造过的旧祠堂里。
没有华丽的灯光,没有喧闹的宾客。
只有雨水从檐角滴落的清响。
我的几幅乡村写生被挂在斑驳的木墙上,混在一群当地画家风格迥异的作品里。
一个穿着靛蓝棉布长裙、盘着发髻的女人停在我的画前。
她看着画中那片被暴雨冲刷后、在泥泞里依旧倔强盛开的野花丛,看了很久。
这片花田,她忽然开口,声音沉静如水,根扎得很深。
我有些局促地抬头。
她转过头,眼角有细细的纹路,眼神却清亮锐利,像能看透人心。
林盈。她伸出手。
我认出这个名字——画展宣传册上唯一的特邀名家,以描绘底层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