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旁边,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沉默地拍着我的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是同样的煎熬和恐惧。
林叙靠墙站着,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布满血丝,脸色疲惫到极点。
他一直在低声打着电话,语气急促,似乎在调动一切资源。
……对,最好的烧伤科专家……对,用专机接过来……不惜一切代价……
手术中的灯,亮了整整一夜。
当清晨第一缕惨白的光线,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时。
那盏灯,终于熄灭了。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双腿因为久坐而麻木僵硬,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四肢百骸。
我不敢呼吸,死死地盯着那扇缓缓开启的门。
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率先走了出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疲惫却异常冷静的眼睛。
他的手术服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暗红色痕迹。
我的目光死死地胶着在那上面,无法移开。
医生……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不堪,他……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严肃的脸。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爸和林叙,声音带着手术后的沙哑:伤者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呼——
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点。
巨大的虚脱感袭来,我双腿一软,差点又坐回去,被林叙眼疾手快地扶住。
但医生接下来的话,瞬间又将我打入冰窖。
但是,
医生语气沉重,情况依然非常严峻。爆炸冲击造成中度颅脑损伤,目前还在深度昏迷,能否醒来、何时醒来,要看后续恢复。另外……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忍:后背和左臂的深三度烧伤面积很大……后续需要多次植皮手术……而且,就算恢复,也会留下……非常严重的疤痕和功能障碍。尤其是左臂的神经和肌腱损伤……功能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很难说。
深三度烧伤……
严重的疤痕和功能障碍……
左臂可能……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子,在我心上来回切割。
我爸捂住了嘴,发出压抑的呜咽。
林叙扶着我胳膊的手,猛地收紧。
我们能……看看他吗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病人需要立刻转入重症监护室(ICU),暂时不能探视。
医生摇摇头,等他情况稳定一些,会转入烧伤科特护病房,到时候会有探视时间安排。
他说完,疲惫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很快,沈砚修被推了出来。
他全身被包裹在厚厚的无菌纱布里,像一具沉默的木乃伊。
脸上戴着氧气面罩,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额头。
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冰冷的仪器。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微弱的滴滴声,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曲线,是他生命唯一的证明。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护士推着病床,从我面前快速经过。
我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那一眼,像烙印一样刻进了我的灵魂深处。
曾经那个清冷矜贵、意气风发的沈砚修,此刻像一件被彻底打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瓷器。
我的心,也跟着碎成了齑粉。
他被推进了电梯,送往楼上的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