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单元3:晚饭只有草 续
露出里头涂的糯米浆——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白,像刚从河里捞起的鱼鳞。路过护城河边时,老瘸子突然踉跄着跪下,白幡甩进河里,溅起的水花沾在纸人脚上,灶灰鳞纹遇水晕开,竟在纸人脚踝处“长”出了片真似的鳞片。
“水鬼!水鬼来了!”抬棺材的脚夫突然惊叫,灯笼掉进河里,蓝光顺着水波扩散——正是张小帅提前扔的曼陀罗符纸,在水里晃成了片“磷火海”。孙少爷脸色惨白,躲在管家身后,却看见“龙王使者”纸人的空眼窝对准了他,袖口的红绸缠上了他腰间的玉佩——那是去年从鱼贩子手里抢来的和田玉,边角还缺了个口,像被牙咬过。
“孙老爷生前欠了龙王的债!”张小帅突然拔高声音,铜钱串在腰间撞得更响,“阴兵开道,冤魂索命,这棺材…得替活人趟三趟护城河!”话音未落,老瘸子带着叫花子们扑过去,白幡缠上棺材杠,丧锣敲得比心跳还急,“还命来!还命来——”
孙少爷腿一软跪在地上,看见纸人脚踝的“鳞片”越来越清晰,竟跟他昨夜梦见的水鬼一模一样。管家想拉他走,却被阿七拦住,手里的“龙王使者”纸人歪了歪头,空眼窝对着对方腰间的钱袋——那里面装着今早从道观领的“镇鬼符”,黄纸上画的鳞纹,跟纸人身上的灶灰印,分毫不差。
“别、别让我爹下河!”孙少爷掏出怀里的地契,往张小帅手里塞,“城西三间铺面…都给你们!求你们让龙王使者息怒!”地契边角沾着汗渍,跟《洗冤录》里夹着的地形图一对比,正好盖住了护城河里“沉尸点”的标记。
寅时的梆子响过,送葬队散了大半,只剩叫花子们围着棺材啃馒头。张小帅蹲在护城河边,看阿七把“龙王使者”纸人放进水里,灶灰鳞纹遇水渐渐化开,露出底下用红绳绑着的鱼鳞片——正是从当年鱼贩子尸身旁捡的,泡了三年,仍带着股子腥味。
“头儿,这地契……”阿七擦了擦手上的糯米浆,月光映着他鼻尖的灶灰,像撒了把阴司的粉。
“给老瘸子他们。”张小帅把地契塞进老瘸子手里,看他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让他们拿这钱开个粥铺,专给乱葬岗的孤魂野鬼施粥——反正孙财主的钱,本就是从死人嘴里抢的。”指尖划过水面,曼陀罗符纸的蓝光从指缝间漏下去,惊起条小鱼,尾巴拍在纸人残留的鳞纹上,溅起的水花落在他袖口,把捕快旧服的补丁,染成了淡淡的蓝。
老王吧嗒着旱烟袋走过来,铜锅火星子掉进河里,惊散了最后一片“磷火”:“头儿,这出阴戏…比画鳞还险啊。”
“险什么?”张小帅望着渐白的天际,送葬队的灯笼还在远处晃着,像串没灭的鬼火,“活人怕的从来不是鬼,是心里的脏事被戳破——你看那孙少爷,看见纸人空眼窝就吓破了胆,却忘了,真正的水鬼,是他爹当年亲手推进河的。”
晨雾漫进义庄时,阿七正在撕捕快旧服的另只袖口,准备给叫花子们补麻孝。张小帅翻开《洗冤录》,曼陀罗花瓣掉在“溺水伤”的批注上,跟灶灰混在一处,竟在书页间拓出了片模糊的鳞形——像极了护城河里,那条永远游不回岸边的鱼,用鳞片在河底写的冤。
断墙下的铜钱串还在响,混着老瘸子哼的丧歌,飘向乱葬岗的方向。张小帅摸着纸人残留的竹篾骨架,想起孙少爷塞地契时发抖的指尖——原来这世上最厉害的“颜料”,从来不是灶灰或糯米浆,是活人做的亏心事,落在死人骨血里,自然会长出最逼真的“阴兵鳞”,跟着送葬的队伍走一路,把贪念和恶念,全泡进护城河里,沤成给活人自己送葬的奠酒。
灯骨
“可咱连纸人都买不起!”大牛搓着饿扁的肚子,袖口脓疮蹭在补丁摞补丁的棉袄上,棉絮从裂口钻出来,像团沾着泥的雪,“上次见赌坊扔了堆废灯笼,糊一糊能当‘引魂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