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关在了门外。
冰冷的门板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音,也隔绝了那个在雨中彻底坍塌的身影。苏晚背靠着门板,身体无力地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刚才支撑着她的那股尖锐的愤怒和冰冷的控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意。
左肩胛骨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无声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浸湿了单薄的衣料。不是因为顾言深的痛苦,也不是为了那个失去的孩子,而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这三年来,那个小心翼翼扮演着别人、却最终连自己都弄丢了的苏晚。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已经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她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走进狭小的浴室。
热水冲刷着冰冷的身体,却暖不进心底。她看着镜子中那张苍白、憔悴、布满泪痕的脸,看着肩膀上那片已经开始浮现出大片骇人青紫的淤伤。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那片狰狞的颜色,尖锐的疼痛让她微微蹙眉,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清醒。
她需要离开。立刻。马上。
顾言深还在楼下,那个疯子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她不能在这里等他恢复过来。
匆匆擦干身体,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将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扎起。她拿出一个简单的背包,只塞了几件必要的换洗衣物、证件、钱包,还有那张被遗忘在沙发角落的、明天上午九点十五分直飞马洛卡的机票。
她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拨开百叶窗的一条缝隙,向下望去。
昏黄的路灯下,那辆黑色的库里南依旧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停在那里。而车旁不远处的积水里,那个高大的身影依旧蜷缩着,一动不动,仿佛已经与冰冷的雨水和泥泞融为一体。只有他微微起伏的肩膀,证明他还活着。
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麻木。她不再看,拉紧背包带,悄无声息地打开门。
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声控灯因为她轻微的脚步声而亮起。她忍着肩膀的剧痛,快速而安静地走下楼梯,每一步都踏在心脏上。经过二楼转角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顾言深还跪在原来的位置,头深深地埋着,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脖颈不断流淌,在地上积起一小片浑浊的水洼。他像一座失去了所有生机的雕像,只有偶尔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泄露着他内心无法言喻的巨大痛苦。他那只刻着晚晚纹身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的泥水里,指节上沾满了污渍。
苏晚的目光在那圈深色的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没有丝毫犹豫,脚步加快,从他身边径直走过,带起一阵微弱的、冰冷的风。
她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一眼。
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
推开沉重的单元门,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残余的雨丝扑面而来。苏晚深吸一口气,将背包往肩上提了提,忍着左肩钻心的疼痛,快步走进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幕中。她没有回头,身影迅速消失在小区门口昏暗的灯光和迷蒙的雨夜里。
……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深沉的。
冰冷的雨水依旧不知疲倦地敲打着车身和地面。顾言深不知道自己在这泥水里跪了多久。身体的知觉早已麻木,只有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大块,留下一个不断灌着冷风、流着滚烫毒血的巨大空洞,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灭顶的剧痛。
孩子……
他和晚晚的孩子……
在他毫不知情、甚至满心沉浸在责任和愧疚中时,被他亲手……葬送了。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的呜咽从他紧咬的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