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蝉鸣里的薄荷糖

    梧桐巷的夏天总是被蝉鸣泡得发软。七岁的林小满蹲在墙根下，用树枝拨弄一只迷路的西瓜虫，鼻尖沁出的汗珠坠在绒毛上，痒痒的。隔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陈屿白着一张脸走出来，手里攥着颗剥了一半的薄荷糖。

    给。他把糖塞进林小满汗津津的手心，糖纸在阳光下泛着银蓝的光。

    林小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接：你妈又揍你了

    陈屿的胳膊肘上有道新鲜的红印，像条歪歪扭扭的蚯蚓。他爸去年出海没回来，他妈就常对着他哭，哭完了就拿笤帚疙瘩敲他。林小满见过好几次，有次陈屿躲在她家柴火垛后面，她偷偷塞给他半块玉米饼，他啃得眼泪吧嗒吧嗒掉，饼渣沾在睫毛上。

    没事。陈屿把糖硬塞进她手里，自己又摸出一颗含在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我妈说，再考不好就把我扔海里喂鱼。

    林小满把糖放进嘴里，凉丝丝的甜味漫开，驱散了午后的燥热。她掏出藏在裤兜里的数学作业本：喏，给你抄。

    陈屿眼睛一亮，接过本子就往墙根下一蹲，铅笔头在纸上划得飞快。林小满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忽然觉得他胳膊上的红印像朵开错地方的花。

    那年夏天，梧桐巷的老槐树下，两个孩子共享着一颗薄荷糖的清凉。林小满的书包里永远多带一支铅笔，陈屿的口袋里总有她爱吃的橘子硬糖。他们在巷尾的积水潭里踩水花，把书包挂在歪脖子树上，看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交缠的藤蔓。

    二、日记本里的秘密

    十三岁的林小满开始写日记。她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了本带锁的笔记本，藏在床板底下。第一页写着：今天陈屿又帮我抢回了被男生抢走的毽子，他打架的时候像只小狼崽。

    陈屿升了初中后突然蹿高了不少，肩膀宽了，下巴线条也硬朗起来。他不再是那个跟在林小满身后的小尾巴，而是成了学校里有点名气的问题少年——上课睡觉，放学打架，唯独对林小满的话还算听几分。

    有次林小满被隔壁班的女生堵在厕所里，说她跟陈屿不清不楚。陈屿找到她时，她正红着眼圈往脸上泼冷水。他没说话，转身就去找那几个女生，回来时指关节破了皮，嘴角却带着点得意的笑：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报我名字。

    林小满看着他手背上的伤，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胳膊上的红印。她从书包里翻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给他贴上：你能不能别总打架

    陈屿低头看她认真的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高大。

    那天晚上，林小满在日记里写：陈屿的眼睛在阳光下像盛着星星，我好像有点喜欢他了。写完她就把本子锁起来，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中考前的那个周末，林小满去陈屿家送复习资料。他妈妈不在家，屋里乱糟糟的，桌上堆着啤酒瓶。陈屿趴在桌上睡觉，眉头紧锁着，像是做了噩梦。林小满把资料放在他旁边，轻轻给他盖上薄毯。转身时，她瞥见他枕头下压着半张照片——是他们小学毕业时的合影，林小满笑得露出缺了颗牙的嘴，陈屿站在她身后，别扭地勾着嘴角。

    她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三、盛夏光年里的离别

    高考结束那天，整个城市都沉浸在狂欢里。林小满和陈屿坐在学校操场的看台上，看着远处腾空而起的烟花。

    我报了北京的大学。林小满捏着可乐罐，罐身沁出的水珠打湿了她的校服裤。

    陈屿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小满以为他没听见。然后他才低声说：我……没考上。

    林小满猛地转头看他，他的脸隐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她知道他高三那年几乎没怎么上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