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片带着陈腐的气息,汹涌倒灌。
康熙四十一年。
七月十五。
中元节。
那年的夏天,紫禁城像个巨大的蒸笼,闷热得没有一丝风,空气粘稠滞重,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从宫墙根下水沟里泛上来的腐烂水腥气。
到了中元节这日,白日里宫人们忙碌着烧包袱,放河灯,为亡魂引路祈福,可一入夜,整个宫苑便陷入一种异样的肃穆和沉寂。
宫规森严,各宫早早落了锁,连巡夜的侍卫都刻意压低了脚步声,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不该惊扰的东西。
撷芳殿,这座位于东六宫深处,平日里专供未成年的皇子们读书习字的宫殿,此刻却成了我们几个胆大妄为者暂时的避风港。
殿内点着几支粗大的白蜡,烛火不安分地跳动着,在绘着松鹤延年图案的高大梁柱和四壁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
门窗紧闭,隔绝了外面沉沉的夜色,也隔绝了中元夜特有的那种弥漫在空气里的无形的压抑。
但殿内依旧闷热,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滑下,浸湿了月白色锦缎常服的领口。
大哥,真要玩那个
三弟胤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坐在一张紫檀木圈椅里,手里无意识地捻着腰间玉佩的穗子,眼神不安地扫过紧闭的殿门,他素来谨慎,是我们几个里心思最重,胆子也相对最小的一个。
怕了
我斜倚在另一张椅子上,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几分长兄惯有的,近乎轻佻的揶揄,目光扫过他略显苍白的脸。
我那时刚满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自视甚高的年纪
身为皇长子,虽非嫡出,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和对储位的渴望,让我无时无刻不想压过那个坐在毓庆宫里的太子一头。
这种带着禁忌色彩的冒险,正合我意怕了就回你的阿哥所去,守着你的圣贤书过中元节。
胤祉的脸微微涨红了,梗着脖子道:谁怕了!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日子口,不太吉利。
宫里嬷嬷们都说,七月半,鬼门开……
嗤!
一声不屑的轻笑打断了他,坐在我对面阴影里的胤禛,我们后来的雍正皇帝,那时还是个沉默寡言、心思深沉的少年。
他放下手里把玩的一枚温润的羊脂玉扳指,抬起眼皮,目光沉静,甚至带着点冷漠地扫过胤祉和我子不语怪力乱神,三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过是民间愚夫愚妇的把戏罢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有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和不容置疑,大哥既然提了,玩玩也无妨,规矩都清楚
他最后一句是问我的,我点点头,压下心头因胤禛那种老气横秋的语调而升起的一丝不快,转向一直坐在窗边阴影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那个身影。
老四说得对,规矩简单得很。
我提高了点声音,目光投向窗边咱们四个,分别站到撷芳殿的四个角落里去。
灯……
只留殿门口那一盏小羊角风灯。
我指了指殿门内侧悬挂的一盏光线极其微弱昏黄的小灯。
待会儿,从我开始,沿着墙边,朝下一个角落走。走到下一个角,就轻轻拍一下那人的肩膀,然后站定。被拍到的人,就继续朝下一个角走,拍下一个人的肩膀……如此循环。
记住,走路时绝不能出声!也不能回头!无论听到什么动静,感觉身后有什么,都别回头!明白了吗
窗边的身影动了动,胤礽缓缓站起身,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那是只有太子才能使用的颜色。在昏黄的烛光下依旧刺眼。
他走到我们围坐的桌案前,脸上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