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脸,长途奔袭的疲惫、高烧后的虚脱、以及过去三年积攒的所有委屈和伤痛,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暂时的、安全的落脚点,缓缓沉淀下来。
请A017号到3号窗口办理。冰冷的电子音在寂静的大厅响起。
我抱着穗穗起身,走向那个即将开启人生新篇章的窗口。
玻璃后面,是一位四十多岁、面容和善的大姐。
她看到我怀里熟睡的小婴儿,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同情。
办理离婚她轻声问,递过来几张表格和一份协议模板。
是。我点头,声音沙哑却清晰。
单手抱着穗穗,另一只手拿起笔,在申请人一栏。
一笔一划,郑重写下:林晚。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如同斩断枷锁的锐响。
在填写离婚原因时,指尖没有丝毫犹豫,清晰地写下:长期遭受配偶及其家庭成员(公婆)精神虐待、
经济控制、生活苛待,严重损害申请人及婚生女身心健康,危及生命(附医院病历及报警记录备查)。每一个字,都是血泪铸就的控诉。
孩子归您抚养大姐轻声确认,目光再次落在我怀中的小生命上。
是。我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之意。
男方及其家庭不具备安全抚养条件,存在严重失职及虐待风险。我补充道,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好的,协议里需要明确抚养权归属、抚养费标准及支付方式、探视权等。
另外,大姐顿了顿,提醒道,需要男方签字确认协议内容。对方……在外面吗
我转过身。李旭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大厅,就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像一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难者。
昂贵的西装被雨水浸透,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此刻的落魄。
头发凌乱地滴着水,脸色惨白如纸,眼下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
他看着我和我怀里的穗穗,眼神交织着极致的痛苦、茫然、浓烈的悔恨,以及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残留怨怼。
李旭怨我狠心,怨我为何如此决绝,不留余地。
婆婆张美玲没有跟进来,但她那无处不在的阴影,仿佛依然沉甸甸地压在李旭的肩头,让他透不过气。
李旭的目光落在表格和协议书上,当他看到精神虐待、经济控制、生活苛待、危及生命这些刺目的字眼。
尤其是看到我冷静地写下虐待风险时,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濒死的鱼。
他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最后一丝卑微的、近乎绝望的祈求:
晚晚…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
真的…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妈她…她做得太过分!我…我之前是混蛋!是我没保护好你和穗穗!你打我骂我都行!我们回家…回家我让妈给你道歉!我保证!我保证以后……
保证我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瞬间割裂了他语无伦次的忏悔。
我抱着穗穗,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写满慌乱的双眼。
李旭,你的保证,在你妈锁上退烧药柜门的时候,在你爸摔了鸡汤保温桶的时候,在你一次次背对着我和高烧的女儿酣睡的时候,就已经一文不值了。
我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你的道歉,换不回穗穗差点烧坏的脑子,也换不回我月子里的那碗热汤,更换不回我们母女差点被你们李家狗都不吃的饮食和冷漠刻薄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