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轿帘子被掀开时,我娘那张涂得煞白的脸猛地怼到我眼前。
她指甲掐进我胳膊肉里,压着嗓子,像毒蛇吐信:江浸月,你妹妹跑了!你爹的命,我们全家的命,都系在你身上!你给我顶上去,现在!立刻!马上!
盖头下,我眼前发黑,汗瞬间就下来了。
外面是震天的锣鼓,是威远侯府迎亲的仪仗,是那个据说在边关杀敌如麻、令小儿止啼的煞神——沈烬野。
新娘子跑了。
江家,欺君之罪,满门抄斩。
我爹,礼部那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此刻怕是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娘…我嗓子眼发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是威远侯,是战神沈烬野!被发现是替嫁,我们死得更快!
闭嘴!我娘眼神淬了毒,你妹妹娇弱,受不得那煞神的磋磨!你皮糙肉厚,正好!想想你弟弟的前程!想想你爹!盖头遮着,谁认得出来快!吉时到了!
不由分说,她一把将沉重的凤冠扣在我头上,巨大的力道压得我脖子一沉。
然后,我被两个粗壮的喜婆几乎是架着,塞进了那顶象征着滔天富贵,也通向无间地狱的八抬大轿。
红盖头晃悠,眼前一片刺目的猩红。
心脏在腔子里疯狂擂鼓,撞得我肋骨生疼。
江揽月,我那娇滴滴、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嫡妹,为了她那个穷酸书生情郎,跑了。
留下我这个从小被忽视、被当粗使丫鬟养大的庶女,来顶这个要命的缸。
替嫁。
嫁给沈烬野。
那个传闻中暴戾嗜血,据说在战场上生啖人肉的活阎王。
轿子停下。
外面喧嚣的人声诡异地静了一瞬。
一股难以言喻的冷冽气息,隔着轿帘都能透进来,冻得我指尖发麻。
喜婆哆嗦着声音唱喏:请…请侯爷射轿门…
没有箭矢破空的声音。
只有一片死寂。
沉重的压迫感,几乎要碾碎轿子。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猛地掀开了轿帘。
没有想象中的搀扶。
那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直接攥住了我的手腕。
冰冷,坚硬,像铁钳。
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拽了出去。
踉跄着,差点扑倒在地。
头上的凤冠珠翠哗啦作响,撞得我额角生疼。
隔着盖头,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那只手的主人,周身散发出的,是比三九寒冬更刺骨的凛冽。
没有一丝喜气。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厌烦和冰冷。
我被粗暴地扯着,几乎是拖着往前走。
耳边是宾客们压抑的、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脚下的红毯漫长得好似没有尽头。
终于,在司礼官颤巍巍的一拜天地声中,我被按着肩膀,僵硬地弯下腰。
二拜高堂…
高堂位置空空如也。沈烬野父母早亡,牌位冰冷。
夫妻对拜…
我被他手上传来的力道控制着,机械地转身,对着那个散发着寒气的源头,深深弯下腰。
额头几乎要碰到他冰冷的衣料。
就在我弯下腰的瞬间。
砰!
一声闷响。
伴随着女子娇弱又痛苦的惊呼:啊——!
我头上的盖头被一股猛烈的气流掀飞了一角。
余光瞥见一抹纤细的白色身影,踉跄着摔倒在地。
就在我脚边不远。
紧接着,一股带着血腥气的劲风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