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锅底还黑。
他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冰冷的怒意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
江浸月!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你又在闹什么孩子没了,你就如此自暴自弃还是觉得,用这种方式,就能博取本侯的怜悯
怜悯
我看着他盛怒的脸,只觉得无比可笑,也无比疲惫。
侯爷多虑了。我扯了扯嘴角,牵动脸上未消的肿痛,声音依旧平静,我只是…觉得累了。
这侯府夫人的位置,我坐不稳,也不想坐了。
给柳姑娘腾地方,不好吗
你!沈烬野被我平静的语气激怒,他猛地俯身,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翻涌着暴怒、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你以为侯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声音冰冷刺骨,江浸月,本侯告诉你,就算你死,也得死在侯府!休书你休想!
他狠狠甩开我的手,像甩掉什么脏东西。
我的手腕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青紫指痕。
给本侯好好待着!再敢提休书二字,后果自负!
他撂下这句狠话,带着一身凛冽的怒气,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房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留下满室的死寂,和我手腕上刺骨的疼痛。
我看着那青紫的痕迹。
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小腹。
心底一片荒凉。
死
沈烬野。
你以为,我还会怕死吗
从那一天起,静澜院的看守松懈了一些。
或许沈烬野觉得,我已经被彻底驯服,掀不起风浪了。
又或许,他觉得用死亡威胁我,就足以让我安分守己。
赵嬷嬷送来的药和吃食,总算有了点人样。
虽然依旧寡淡,但至少是热的,干净的。
炭盆里也重新添了炭,房间里有了微弱的暖意。
我像个提线木偶,按时喝药,按时吃饭,在赵嬷嬷的帮助下,慢慢下地走动。
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缓慢地恢复着。
脸上的肿消了,只留下那道淡淡的疤痕。
小腹的伤口也渐渐愈合,留下一条丑陋的、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但心口那个洞,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冷。
沈烬野没有再出现。
柳扶烟似乎也病好了,偶尔能在花园里听到她娇柔的笑声,还有下人们刻意讨好的奉承。
柳姑娘真是菩萨心肠,还惦记着给静澜院那位送补品呢!
就是,那位还不领情,真是狗咬吕洞宾!
嘘!小声点!侯爷现在可烦那边了,提都不能提!
这些闲言碎语,偶尔会飘进我的耳朵。
我置若罔闻。
像个活死人。
只是夜深人静时,我会坐在冰冷的窗边,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
一枚小小的、温润的羊脂白玉平安扣。
这是…我娘在我替嫁前,偷偷塞给我的。
她说:月儿…娘对不住你…这个…你留着…万一…万一有个什么…能换点钱…
这大概是她这个当娘的,对我这个庶女,仅存的一点愧疚和不舍了。
也是我如今,唯一值钱的东西。
更是我…逃离这地狱的希望。
日子在死水般的沉寂中,滑到了开春。
我的身体恢复了大半,虽然依旧瘦弱,但至少能走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