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鹤……朕不知道……朕……
你不知道!我厉声打断他,泪水决堤般涌出,混合着掌心的血,你一句不知道,就能抹掉一切吗!
念稷是怎么没的!你真的以为……那只是一场风寒吗!
我抛出了最后一颗、也是最致命的炸弹!
萧承稷如遭雷击,猛地僵住!他死死盯着我,瞳孔缩成了针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念稷……念稷他……不是病死的他……
三年前,念稷那场看似好转、却又在深秋突然急转直下的风寒,最终带走了那个才五岁的、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那是萧承稷心中最深的痛和悔。
病我笑得凄厉又绝望,指着地上凤印的碎片,他是被人用一碗碗‘治不好’的药,活活拖死的!是被人用‘命格克亲’的流言,一点点逼死的!萧承稷,害死你儿子的,是你的猜忌!是你的纵容!是你和你那个好皇后!
轰——!
萧承稷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明黄的龙袍前襟,瞬间染上刺目的猩红!他高大的身躯摇晃着,轰然栽倒在龙椅上,手指痉挛地指向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不堪的声音,眼中是灭顶的绝望和崩溃!
陛下!!
满朝大乱!内侍们惊慌失措地扑上去。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曾经将我捧上云端又打入地狱的男人,此刻像个破败的玩偶瘫在龙椅上。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麻木的冷。
转身,再不看那一片混乱。华丽的凤袍拖曳过冰冷的地面,拖过那些碎裂的金片和宝石。
我一步步走下丹陛,走向那扇象征着自由、也象征着未知的殿门。阳光刺眼地照进来。
殿门外,一个微微佝偻的身影安静地立在光影里。江暮舟。他换下了那身总管太监的服制,穿着一身最普通不过的靛蓝色布衣,手臂上的伤似乎还没好全。他手里,牵着一匹温顺的灰马,马背上驮着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青布包袱。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将马缰绳递到我手中。
我翻身上马,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座金碧辉煌、却吞噬了我整个青春和至亲骨肉的宫殿。
走吧。我说,声音平静无波。
江暮舟低低应了一声,牵起另一匹马的缰绳。
两匹马,两个人,踏着宫道上的阳光,在无数道或惊骇、或茫然、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朝着宫门的方向,缓缓行去。身后,是死寂的金銮殿,是萧承稷撕心裂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嚎。
宫门在身后沉重地关闭,隔绝了那座巨大的牢笼。
从此,天高海阔。
这吃人的富贵,这锥心的痛楚,这迟来的、沾满血的凤印……都碾碎在身后,再也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