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晶吊灯倾泻下的光,冷得像冰屑,碎了一地,又被昂贵皮鞋和曳地礼服裙摆反复碾过。空气里浮动着香槟的微酸、女士香水的甜腻,还有某种更为尖锐的、无声的厮杀气息。
苏晚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气泡水,指尖冰凉。她能感觉到那束目光,带着淬了毒的钩子,穿透觥筹交错的人影,精准地钉在她背上。五年了,这道目光的侵略性和掌控欲,竟一丝未减。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仿佛这样就能筑起一道无形的墙。可那无形的压力如影随形,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陆沉舟的凛冽气场,终于将她牢牢笼罩。
手腕猛地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从谈笑的人群边缘拽离。香槟塔折射的碎光在她眼前急速晃过,冰冷的金属门把手硌了一下她的腰,下一秒,她已被狠狠抵在露台冰冷的雕花铁艺栏杆上。
晚风带着初夏的微凉,卷走了室内的喧嚣,只留下令人窒息的寂静。露台角落厚重的丝绒窗帘半掩着,隔绝了大部分光线,也隔绝了窥探的目光。
陆沉舟的身影像一座骤然降临的山峦,完全笼罩了她。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混合着雪松与烟草的独特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她的呼吸。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栏杆上,另一只手,那只骨节分明、曾无数次拂过她发梢的手,此刻却捏着一只盛着琥珀色液体的威士忌杯。
冰凉的杯沿,带着浓烈的酒气,以一种极具侮辱性的姿态,不容抗拒地抬起了她的下颌。
力道不轻,迫使她对上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沉在阴影里,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远处城市的霓虹,却一丝暖意也无。瞳孔深处翻涌着她熟悉又陌生的风暴——是恨是怒还是某种她不愿深究的、更复杂的东西苏晚分辨不清。她只看到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此刻强作镇定的脸,苍白,僵硬。
苏晚,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砂纸磨过粗粝的石面,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五年光阴的重量,砸在她心上,五年了。
时间仿佛被冻结在这一刻。露台下的城市灯火是流动的星河,无声闪烁,衬得这一方角落更加死寂。晚风拂过,吹动他额前几缕不驯的黑发,也吹动苏晚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轻触着她冰凉的耳廓。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苏晚强迫自己迎上那双深渊般的眼睛,下颌被冰冷的玻璃硌得生疼,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细微的颤抖正顺着杯壁传递过去。
陆总,她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只是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绷到极致的弦,久仰。叙旧就不必了,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她试图侧头,摆脱那令人窒息的钳制。
捏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力道更重,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陆沉舟非但没有松开,反而俯身逼近,灼热的呼吸混着威士忌的辛辣气息,毫不留情地喷在她的脸颊上。距离近得可怕,她能看清他眼睑下因极度克制而微微抽动的肌肉。
无话可说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淬满了冰渣,冻得人骨髓生寒,好一个无话可说。苏晚,你跑得倒是干净利落。
他微微偏头,目光锐利如解剖刀,似乎要将她这五年来精心构筑的盔甲一层层剥开审视。那审视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她极力维持平静的眼底深处,试图挖掘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或破绽。
看来这五年,你过得不错他的视线扫过她身上剪裁精良却并不张扬的礼服裙,语气是淬毒的讽刺,
攀上了新的高枝嗯
苏晚胸腔里的空气像是被瞬间抽空。
攀上高枝她眼前无法控制地闪过五年前那个倾盆的雨夜,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要撕裂天空,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抽打在她脸上、身上,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