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的记录:**“反复剧烈头痛伴视物模糊、呕吐月余,加重一天。建议头颅影像学检查排除器质性病变。”**
他拿起鼠标,在电脑上点了几下,调出韩冰刚才在急诊影像科做的头颅CT扫描结果。屏幕上瞬间跳出一幅幅灰白相间、结构复杂的脑部断层图像。
诊室里很安静,只有电脑主机风扇低沉的嗡鸣和空调冷气出风口嘶嘶的送风声。空气比走廊里更加冰冷干燥,带着一股金属和塑料的混合气味。韩冰站在桌前,像等待审判的囚徒,目光落在医生身后墙上挂着的复杂神经解剖图上。那些盘根错节的血管和神经,此刻看起来像一张预示厄运的蛛网。
李医生的目光在电脑屏幕和手中的纸质报告(影像科出具的初步诊断意见)之间来回移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哒、哒”声。镜片后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专注,眉头也锁得更紧。他拖动鼠标滚轮,反复放大、缩小着屏幕上的某个区域,鼠标点击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灌满了铅。韩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太阳穴附近血管里奔流的声音,那沉闷的搏动与持续的钝痛交织在一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试图驱散那不断蔓延的冰冷麻木感。
终于,李医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再戴上时,目光直直地看向韩冰。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带着沉重事实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韩冰,”
李医生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根据你的CT扫描结果,结合你的症状,情况…不太好。”
他拿起那张影像报告,推到韩冰面前,手指点着上面打印出来的一幅最关键的影像图片。韩冰的目光落上去。在一片灰白相间的脑组织影像中,右额叶深部靠近基底节区域,赫然嵌着一个边界不清、形状不规则的深灰色团块影。它像一个恶意的寄生体,盘踞在那里,周围的组织似乎被挤压、扭曲,环绕着大片不规则的、颜色更浅的阴影(水肿带)。
“这里,”
李医生的指尖精准地落在那团深影上,“长了一个肿瘤。位置非常不好,在额叶深部,靠近重要的神经传导束和血管区域。从影像学的形态、密度和周围水肿情况来看…”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医学表述,“**高度怀疑是恶性胶质瘤,WHO分级IV级,也就是…胶质母细胞瘤(Gliobstoma
Multiforme,
GBM)。**”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被李医生用平静的语气,一根一根地钉入韩冰的耳膜,再狠狠凿进他的脑海深处。
“恶性…胶质瘤?”
韩冰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词,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看着屏幕上那个丑陋的深色团块,那就是潜伏在他头颅里、正疯狂吞噬一切的恶魔吗?他感觉不到愤怒,也感觉不到悲伤,只有一种巨大的、荒谬的不真实感。这怎么可能?他才十九岁,刚刚撕碎了一张可能改变命运的纸片,他还在计算着下一顿如何省下两块钱。
“对。这是成人中最常见、也是最具侵袭性、恶性程度最高的原发性脑肿瘤。”
李医生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客观的病理报告,“它的特点就是生长极其迅速,呈浸润性生长,就像树根一样,会深入到周围正常的脑组织里,很难完全清除。而且,它所在的位置…”
他的指尖再次点了点屏幕,“靠近运动、感觉和语言功能区,也毗邻重要的供血动脉。手术风险…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