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朔月剑，踉跄着想扑向聂怀桑，可只迈出半步，剧烈的痛楚瞬间吞噬了他刚刚提起的力量，身体剧烈一晃。

    剑锋在xiong腔里一搅，他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煞白如纸。

    蓝曦臣几乎是同时厉喝：“别动！”手紧紧握住剑柄，不敢轻易拔出致命伤处的长剑，却也极度警惕这可能是金光瑶临死前的又一次致命欺瞒！这种可能性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侵蚀着他最后的动摇。

    金光瑶何等人物？轻易便从蓝曦臣那迟疑、审视的眼神中读懂了那份根深蒂固的、被无数次背叛后铸成的怀疑堡垒！这最后的防备彻底点燃了他濒临毁灭的尊严！怒极之下，他反而发出一串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冰冷绝望的惨笑！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沙哑：“蓝曦臣！你说得对！”他死死盯着蓝曦臣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心头，仿佛在宣读自己的罪状，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最后的、激烈的自我毁灭性控诉：“我金光瑶这一生，撒尽漫天大谎！害死无数人命，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人世间最龌龊、最下贱的勾当，没一件我不曾染指！！”他大口喘着粗气，xiong膛剧烈起伏，伤口撕裂得更厉害，鲜血涌得更急，可他不管不顾，猛地抬手，染血的断臂指向蓝曦臣紧握的朔月剑，声嘶力竭：“可……唯独你！！唯独你蓝曦臣！”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激动而骤然拔高，却又在尾音处化作濒死的呜咽：“……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分毫——！！”这句话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扎入蓝曦臣的耳中、心间！他的身体猛地一晃，瞳孔骤然收缩，握剑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些封存的、被刻意压制的记忆碎片。

    年少流离时伸来的援手、云深重建时的鼎力相助、十数年来对姑苏蓝氏明里暗里的维护——海啸般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看着眼前这张被恨意、鲜血和绝望彻底撕裂的面孔，再听着这字字泣血的嘶吼……他喉咙哽咽，那引以为傲的灵力，竟再也无法汇聚于指尖去施展禁言术！金光瑶捕捉到他神情中那瞬间的崩溃与犹豫，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悲愤，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连串的控诉与质问，血沫喷溅：“……当初……云深不知处被温狗付之一炬！是谁……庇护了仓皇如丧家之犬的你？！”“……姑苏蓝氏……在青蘅君去世，你一力难支之时……又是谁……倾尽兰陵金氏之力……帮你重建祖业？！”“这么多年！……我打压过姑苏蓝氏哪一家？刁难过你蓝氏门生哪一人？哪一次不是竭力襄助，唯恐不及？！！”“我向你邀过一分一毫的恩情吗？！”“苏悯善……不过是当年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尚能换来这么多年忠心，甘愿为我效死！！”“而你！泽芜君！蓝大宗主！！”

    金光瑶嘶哑的声音带着最后、最深的绝望穿透雨幕，“还不是和聂明玦一样！一样的……一样容不下我！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给我……”这一句句质问，如同蘸着血泪的鞭子，抽打在蓝曦臣的心上，让他无言以对，让他那握剑的手，沉重得如同压了一座山岳，竟连一丝拔出的力气都欠奉！温蓁只觉一股烈火冲上头顶，所有关于欧阳笙惨死的记忆在金光瑶这番“情深义重”的自辩中翻涌灼烧！她再按捺不住，厉声断喝：“金光瑶——！！！”

    她向前一步，声音因激愤而尖利，“你在这儿哭喊什么不给你生路？！那当年！你可曾给过欧阳笙一条活路——？！！”金光瑶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仰起头，对着庙顶破漏处倾泻的暴雨疯狂大笑起来！笑声凄厉癫狂，震得伤口再次撕裂！“哈哈……哈哈哈！泽芜君……你听见了吗？！这就是你的夫人！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夫人啊！！”他猛地止住笑，满是血污的脸上扯出一个瘆人无比的笑，“……你我的生死关头……她心里惦着的……还是那个死鬼！！！”他的目光在温蓁和蓝曦臣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挑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