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造反为了啥
才学之士重点在“士”,“才”是妆点,有才更好,没才也须竭力拉拢。
并不是说读了几本儒经就高人一等,而是在这个时代,但凡有钱有闲读书的,本身就不是一般人。
才学之士掌控着庞大的基层社会资源和管理网络,造反者若能得到他们支持,就能事半功倍。
反之,则处处碰壁。
“这?”
芝麻李看了眼新入伙的李书吏和胡屠户,脸色有些尴尬。
徐州好歹是本路治所,城中大户众多,自是不乏才学之士,但他忙活了几天,也就拉到了这两人入伙,属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石山读懂了芝麻李的表情,暗叹自己之前还是想得太简单。
树大根深的本地豪强举旗造反,进展都如此不顺,换他这等毫无根基的外乡人扯旗,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各地红巾军高层,都极少有石山、李武这般真正的社会底层。
比如,韩山童的白莲教主身份就来自世袭。
白鹿庄起事,能聚集三千众,连杜遵道、刘福通等精英人士都要借韩山童的声望,就离不开白莲教这些年的深厚积累。
刘福通为河北巨富,单论家产,好比水浒故事中的玉麒麟卢俊义,而算上社会影响力,则卢俊义远不及刘福通。
刘福通家乡朱皋镇澺水与淮河交汇,常年千帆竞渡,商税车载斗量,元廷任其为巡检,实际是变相承认刘福通在朱皋镇的土皇帝地位。
其人造反的直接原因,也是总治河防使贾鲁为筹集修河钱财,对刘福通勒索过度,严重侵犯了颍州刘氏的利益。
杜遵道也是颍州红巾军核心人物,早年曾入国子监读书,上书枢密院知院马札儿台请开武举,因见地深刻条理清晰而深得马札儿台青睐,延揽其为枢密椽吏。
正是在枢密院的供职经历,让杜遵道看清了大元的政治腐朽,毅然弃官还乡,最终选择韩山童筹谋造反大业,乃是颍州红巾军“举首”。
而徐州红巾军这边,核心层基本是本地豪强。
芝麻李是土财主,赵均用为本村社长,彭二郎是萧县城南樵户头子。
单论核心层配置,徐州红巾军远不及颍州红巾军,双方扯旗造反后的进展情况也符合各自的核心配置。
颍州红巾军接连大败官军,固然离不开刘福通卓越的军事才能,可这又何尝不是其领导层在当地根基深厚一呼百应的结果?
相对而言,芝麻李等人声望本就差很多,又取巧偷城,想要徐州士人屈就他们这帮“萧县佬”,必然要多费周折。
不过,大元王朝能将刘福通、杜遵道这等统治中坚都推到对立面,徐州士人也迟早会走上造反之路——前提是芝麻李能展现自己具备合作的价值。
石山此时自不可能对红巾军有这么深的了解,却能大略猜到芝麻李为何犹豫。
“元帅,恕俺直言,蒙古人当年一统漠北,都不曾得到士人投靠,咱们才扯旗造反,还是不要想着招募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腐儒了。”
“蒙古人是胡地鞑子,咱们可是汉人,怎能相提并论?”
说话的是刘将军,石山暗道其天真。
“史天泽、张弘范、刘秉忠也都是汉人,曲阜的衍圣公一家更是汉人!”
史天泽、张弘范、刘秉忠都是灭宋大功臣,而跪了女真人又接着跪蒙古人的衍圣公一家操守如何,就更不用说了。
“哎——”
芝麻李长叹一声,化解了刘将军的尴尬,似乎接受了现实。
“不瞒石兄弟,俺们之前也想过这些,只是没你看得这么明白啊。”
石山今日来此,不是与众人置气的,当即见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