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愈不上的疤痕。
六年级时——那是一年冬天,弟弟为班花出手打断同学鼻梁。
母亲踩着高跟鞋冲进教务处,当着全校老师的面扯住我马尾辫,赔钱货!让你看着弟弟就这么难
我一个趔趄没站稳,后脑勺撞在消防栓上,看见弟弟正幸灾乐祸的看着我,我仍由血顺着脖颈淌进衣领,血是热的,心却是冷的。
初二时——我就读的县重点中学期中放榜,我的名字烫金般挂在榜首。
推开家门前,却听见母亲在给弟弟呈补脑的鱼头汤。
抓紧喝,上学用脑多……
我想着鱼头汤也该有我一份,掀开锅盖却看到,锅已经被洗刷干净,连根鱼刺也没留下。
但心里这根刺,却扎的很深很深。
大二那年寒假——我在便利店值夜班时,手机弹出弟弟朋友圈,各种名牌鞋堆成小山。
几乎同时,工资到账短信送达——收入876.5元。
太好了,上个月的打工钱收到了。
不料母亲的语音也传来,给你弟转三千,他想要换一双鞋穿穿。
我盯着玻璃上自己浮肿的黑眼圈,眼前一黑又一黑。
……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第二章
体谅父母,是我二十六年来恪守的人生信条。
虽然恨死他们,但只要他们对我稍加辞色,我恨不能将整颗心掏出。
再者,纵使她对我近乎苛刻,也无法否认她有不容易的地方。
母亲王若男是初中毕业,年轻时长得清秀,却嫁了跑长途的司机——父亲陈建国。
周遭亲戚们纷纷嚼舌根:
——王若男可惜了,低嫁了!
——一个初中生配个司机,能过什么好日子
——张琳(张姨)笨是笨,命好,找了个正经工作的!
这些话曾是王若男的心头刺。
直至我弟——陈书桓降生,彻底改变了王若男的心态。
儿子,是她在家族中扬眉吐气的终极武器。
她开始将全部的精力和期望灌注在儿子身上。
首先是攀比的战场转移:
——我家书桓特别懂事听话(在她看来)。
——老陈,给书桓报一个编程班!听说学好了能挣大钱!
——张林家的小丽学个护士能有什么出息
邻居张姨买了个金镯,原本王若男也想要一只,因为张姨家进了贼,王若男免不得挖苦道:
——她金镯子丢了活该!天天炫耀来炫耀去,好了吧,招贼了吧
————我可不买那招人惦记的东西,省点钱给我儿买最新款的游戏机!
——我儿就是配用最好的!
当然了,我的学业和工作成就,也曾短暂地让王若男找到碾压张姨的快感:
——我家书林考上一本!张琳家小丽呢卫校!啧啧,这脑子,随她妈!
不过,这种快感只是短暂的、工具性的。
我的优秀,在王若男看来,终极目标应该是兑换成对儿子更有利的资源,要么是找个金龟婿反哺家庭,要么是自身高薪持续输血。
真正让王若男立于下风的是,小丽钓到金龟婿的消息传出,如同一记响雷震碎了王若男用女儿优秀编织的虚幻优越感。
更让她恐慌的是,儿子陈书桓创业屡屡失败,花钱如流水,谈的女朋友家境优渥,结婚成本像座大山压下来。
于是乎,
——学历好工作好有什么用嫁不出去就是赔钱货!
——养女儿就是给别人家养的!
这些闲话直戳王若男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