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份厚厚的、散发着油墨味道的最终协议文本,分别放在我和江辰面前。
江总,我这才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他,声音清晰而稳定,不带任何情绪,这是最终版本。如果没有异议,请签字。
江辰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拳击中。他看着眼前那份协议,又猛地抬头看向我,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他脸色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哆嗦着。
林晚……他几乎是呻吟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绝望,你……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看在……看在我们曾经……
后面的话,被他急促的喘息堵了回去。
我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平静地、甚至是带着一丝催促意味的,将一支昂贵的万宝龙钢笔,轻轻推到了他的协议旁边。银色的笔身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这无声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摧毁力。江辰像是被那光芒刺伤了眼睛,猛地闭上眼,肩膀彻底垮塌下去。他颤抖着手,几乎是摸索着抓住了那支笔。笔尖悬在签名处,迟迟无法落下。巨大的耻辱和绝望笼罩着他,让他的手抖得厉害,一滴浑浊的汗水沿着鬓角滑落,砸在光洁的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终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笔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在协议末尾的签名栏上,划下了他的名字。那字迹歪歪扭扭,失去了所有往日的意气风发,像一条濒死的爬虫。
就在他落笔的瞬间,我从容地从我那份文件夹的最后层,抽出了一张边缘已经泛黄、布满深深折痕、甚至能看出被泪水晕染过痕迹的纸。纸张非常薄,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我甚至没有看它一眼,只是用两根手指,随意地捻着它的一角。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我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嗒、嗒声。我绕过长桌,走向对面,走向那个刚刚签完字、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男人。
我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阴影笼罩着他灰败的脸。
江总,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无声的会议室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冰封千里的寒意和尘埃落定的平静,合作愉快。
话音落下的同时,我捏着那张脆弱纸张的手指,极其优雅地、轻轻地一松。
那张泛黄的纸片,飘飘荡荡,像一片枯死的落叶,打着旋儿,缓缓地落向江辰脚边的地面。
就在它即将触地的前一秒——
我脚下那镶嵌着猩红底色的、锋利如刃的鞋跟,毫不犹豫地、精准无比地、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决绝力量,稳稳地踏了上去!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撕裂声响起。鞋跟尖锐的尖端,深深刺穿了那张纸,刺穿了上面印着的离婚协议那几个字,刺穿了下方那个曾经属于林晚的、带着无尽绝望和颤抖的签名。
我微微用力,鞋跟在那张纸上,在那些曾经将我打入地狱的文字上,缓慢地、带着毁灭性的优雅,碾转了一圈。
然后,我微微俯身,凑近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淬炼了三年寒冰的温度:
江总,现在,轮到我施舍你了。
说完,我直起身,再没有看他一眼,也再没有看地上那堆被彻底碾碎的过往残骸。转身,踩着那清脆、稳定、仿佛敲打着胜利节拍的高跟鞋声,在满室死寂和无数道惊骇、探究的目光洗礼下,径直走向会议室那扇象征着权力与新生的巨大玻璃门。
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