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搀扶着,在听竹轩冰冷空荡的屋子里,艰难地换下湿透破败的衣物。
当棉衣覆盖住冰冷的皮肤时,那一点点暖意几乎让我落下泪来。
医女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时,我已经冻得快失去知觉。
她看到我后背的伤,倒抽一口凉气。
王妃……这伤……太重了……医女的声音发颤。灼伤面积很大,从右肩胛一直蔓延到后腰,皮肉焦黑翻卷,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底下嫩红的血肉,边缘处红肿不堪,渗着淡黄色的组织液,混合着烟灰和泥水,狰狞可怖。在冰冷的环境里冻了太久,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
您忍着点,奴婢…奴婢先给您清理……医女的手都在抖。
冰冷的布巾沾着清水,轻轻擦拭伤口边缘的污秽。每一次触碰,都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皮肉,再狠狠搅动。
我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冷汗瞬间浸透了刚换上的棉衣,眼前一阵阵发黑。
王妃……云岫哭着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心也滚烫,那是她手臂灼伤的温度。
没事……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清理伤口的过程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医女终于敷上厚厚一层气味刺鼻的褐色药膏,用干净的细布勉强包扎起来。药膏带来的微末清凉感,暂时压过了那钻心的疼。
王妃,这伤……奴婢只能尽力而为。怕是……怕是会留下很大的疤。而且寒气入骨,若调理不当,日后阴雨天,恐会疼痛难忍。医女低着头,声音带着惶恐。
疤疼痛
我扯了扯嘴角。比起心口那个被顾砚钦亲手剜出的空洞,这点皮肉的疤和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知道了。退下吧。我闭上眼,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王妃,您……您后背伤得这么重,王爷他……云岫看着我苍白的脸,又急又气,眼泪止不住。
云岫,我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以后,别再提他了。
眼泪终于冲垮了堤坝,汹涌而出。不是为伤,不是为痛,是为那三年倾尽所有的真心,在火场外他喊出救皎月三个字时,就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听竹轩成了我的囚笼。
寒冷,偏僻,死寂。
每日只有医女定时来换药,李嬷嬷会派人送来一日三餐,谈不上精致,只能果腹。
顾砚钦一次也没来过。
府里的消息,像长了脚的风,还是会钻进这冷僻的院子。
苏侧妃受了惊吓,夜夜惊梦,王爷心疼不已,日夜守在清辉阁,连早朝都告了几日假。
苏侧妃胃口不好,王爷特意请了江南的厨子,流水似的珍馐美味送进去。
苏侧妃喜欢梅花,王爷命人将府里开得最好的红梅,连枝剪下,插满清辉阁的每一个花瓶。
而我后背的伤,在听竹轩的阴冷潮湿里,愈合得异常缓慢。伤口反复红肿,流脓,每一次换药都像重新经历一次酷刑。医女换的药膏越来越没效果,她脸上的惶恐也一日深过一日。
王妃……这……这伤口恶化了……奴婢……奴婢实在……医女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看着铜镜里映出的后背,狰狞的伤口边缘发黑,脓血混合着药膏,散发出隐隐的腐臭。高烧反反复复,折磨得我形销骨立。
不怪你。我哑声说。这地方,这境遇,神仙药也难救。
王妃!王爷怎么能这样!云岫看着我的伤口,又急又怒,奴婢去求王爷!去请太医!您不能这么耗下去!
不许去!我厉声喝止,牵扯到伤口,疼得一阵眩晕,你去了,不过是自取其辱。
他连看都不愿来看我一眼,又怎会为我请太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