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叙
容下他的目光。
他喉间涌上的千言万语,单化作一声极轻的“嗯”。
“若你甘愿为我所用,你、你的至亲,不必再有后顾之忧。
”说到“至亲”时,她特地加重语气,见祁子钦唇角一牵,心里便有了数。
“我是令家三小姐,却是嫡出长女。
这艘商船,货舱的金银珠宝,你是见了的。
这一剑……是我失言在先。
若你想好,便再来寻我。
”令知荷言已至此,任祁子钦离开商船,她捂着右肩,疼痛不断刺激着神经,额头发汗,又觉眼前将要模糊,匆匆回房。
不知舟船停泊至何地,远处灯火稀疏,四周静谧,令知荷关上木窗。
她斜倚在榻上,面色如纸,薄唇泛白,鬓边珠钗随细微的动作轻晃,一身素裳衬得越发柔弱。
她抬手取下珠钗,轻轻放在一旁,眼眸藏着化不开的思绪,木然出神。
朱砂真的可以辟邪纳福吗?“这朱砂呀,是阿姐去那道观求来的,道观汇聚灵气,肯定灵验。
你看,和阿姐的红裙,是不是也很相衬?”说话的少女容貌姝丽,朱唇不点而赤,恰似枝头海棠。
在她一侧,有一个孩子。
那孩子仰着头,澄澈的眼睛很是欢喜:“相衬,朱色鲜艳,十分夺目,如阿姐一般!”闻言,少女嫣然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就你嘴上抹了蜜儿。
”……她答应爹爹。
“缙秋会照顾好弟弟阿娘的!”缙秋,阿姐。
她对孩童时期的祁子钦柔声道:“祯儿,阿姐要去绣庄挣银钱了,你不是想练武吗,等阿姐挣了银钱,给你锻一把独一无二的兵器。
”如此一说,也就真的去了。
不知哪年,缙云带回一柄短剑,剑身刻上一个“祯”字。
那日,祯儿收下短剑,在土院墙里就着书坊扔掉的武术典籍,琢磨了一天一夜。
缙秋去那绣庄,一月回来一次,往家里递银钱,又给弟弟带来外边的吃食,好看的衣裳。
直至祯儿遭遇变故,缙秋辞离绣庄,忙赶回家里。
听邻里说,那日祯儿蹲在巷角看书看得入迷,不知哪家的少爷骑马奔进巷子里,既驭不住烈马,横冲直撞,便冲倒了他。
要不回说法,祯儿昏睡多日,缙秋就着存下的银钱,便去寻医。
她先在附近寻到一家药铺,说起那店主人是一位郎中,叫她只管给了钱日后好去拿药,却不想,那郎中竟是个骗子,收下银钱第二日就关铺子跑了。
但父亲已去,母亲疾病绕身。
长姐如母。
缙秋眼角噙着泪,取下手腕上的朱砂手串,轻轻戴在他手上。
“阿姐自是吉兆,福运加身,不需要这个。
给祯儿戴,也许再过两日祯儿就好了。
”缙秋留下家里吃食的银钱,还有一些换了一两日的药材,熬好就给祯儿喝上一碗。
直至都熬成药渣,仍不见醒,她便又去别家药铺乞求,好心的会给她一些,见她貌美的施舍一些,还有的,把她赶了出去。
此后,她又经人劝说,寻了花茶坊的事做。
只是这花茶坊,并非茶坊,而是勾栏娱乐之地。
她单做了下人的活,日日夜夜,银钱铜钱挣了又花。
祯儿终是好了。
但之后的事,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令知荷忆起,神色凝固,回忆起最后一个画面。
山中狂风掠过枯木,那垂在枯木上的褐色布条随之摆动,有人踏上腐烂的树根,发出“嘎吱”的声音,数步之外,是一堆白骨。
祯儿步伐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