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庐(一)
花茶坊之事扰人,想是祁子钦在途中又遇一行人追杀,身负重伤,于此迟迟未至。
大抵休养过后到时,察觉异样,恰与她进了同一间房。
令知荷盯着算盘,算珠泛着温润的光。
端阳时祁子钦既道会回令宅,此事便不可急。
若是两人同行,彼此也有个照拂,亦可免去孤危之虞。
她松松挽起发丝,纤细的手指搭上算盘,算珠上下碰撞,清脆的“噼啪”声连绵不绝。
上回账房先生已教她看懂账本、契约与告示。
便叫她学“四注清册”,算清收支账目。
微风拂动账本边角,上面的字数密密麻麻。
待此事一过,她便做回这令宅三姑娘,替芙儿继承家业……令知荷忆起初来时,入眼便是那桌案上的贾人书策。
芙儿曾在书眉批注道:吾辈经商,不独取锱铢之利,当上佐国计,下活黎元。
令知荷指尖顿住,算珠之声戛然而止。
可她也道:不羡杏梢千万艳,愿为枝上一叶闲。
令知荷仍见窗树,只是花期已过,残留的杏花愈白,十分素雅。
吾当为枝上叶,然承继陶朱之业,乃人子本分。
她是这样想的吗?家中最幼,任兄长趋步仕途,长姐执戈戍边,自身独承家业。
她不是这样想的,令知荷不知为何心底如此肯定,只觉她念兄长谋世策,长姐卫黎元,但她能做的,唯有守下家业。
那数本账目一页页翻过,一直到底,再合上。
算珠拨到最后亮润如脂,账房先生所托之务也已全部算清。
晨光满案,再抬首一望时,那杏树花已尽数凋谢,取而代之的是繁茂绿叶,底下隐约掩了颗颗青涩的杏子。
苓儿梳起双丫髻,扎两根粉藕绸带,看样子秀丽可爱。
她站在杏树下,见令知荷望去,咯咯笑道:“三姑娘!见这树,长杏子了也!”说罢,她摘一个杏子,用袖子擦了擦就塞进嘴里。
哎,这丫头。
令知荷扶额,便听得苓儿“哎哟”一声,将那青杏吐到手帕上,又怪道:“这杏子也忒酸,又苦又酸!”令知荷觉得好笑,只道:“也不瞧瞧,这杏子还是青的,怎就急着往嘴里塞。
”她走出房外,便见远处有一小厮来报。
“三姑娘,老爷传话,说是有贵客到访,特意差小的来请您梳妆妥当,早些过去相见。
”说罢,得允离开。
是何贵客要她也前去相见?令知荷望向一旁的苓儿,后者听见方才对话,已连忙收拾好自己,又问:“三姑娘可要换一身衣裳?”令知荷摇头,只叫她随同。
二人一同去了前堂。
堂中宽阔大气,令老爷正坐主位,与右侧一个陌生男人谈论。
见令知荷去,他招手:“芙儿快来。
”又对那身着月白袍的客人道:“坊主莫怪,此是我家幺女,常听我讲些生意经,今日带她见识世面,增长些阅历。
”令知荷对其莞尔一笑,随后落座。
原是要她来见世面的,以为有何等要事。
不过这坊主看上去像是琴坊抑或文坊的公子。
模样儒雅,谈笑间温润谦和。
他温声道:“久闻琼华阁名动州郡,往来皆显贵,在下欲借贵阁珠玉之雅名……某楼广纳客缘,贵阁可展销珍奇。
”附贵抬价,设肆助销。
此等合契之法,虽暗藏生财之道,但若有一方暗藏心机,终是镜花水月。
令知荷轻抿一口杯中茶。
听他道,令老爷摸了摸下巴,思索半刻,便问:“其中利润分成……”“三七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