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庐(三)
了闺阁女子的模样,同他道:“你还记得迸开的伤口,那血裹挟躯体时的温热与腥气,不断地流淌,直至虚空。
”冰凉的掌心贴上心口时,摒绝万籁独留的,缓慢的心跳声,声声叩魂。
“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快死了。
”那时你心里想着的,还是自己绝不会死,一定能活吗?祁子钦垂眸不语,那些带着血色的字句在耳畔翻涌,仿佛又一次真切感受,如鲠在喉。
但无人懂他的苦楚,那时比死亡来得更快的是窝在榻上仍病弱的母亲,照顾祁家多年的媛娘,是自责如潮,是家仇未雪的愤恨。
独独未存一念顾己。
祁子钦攥紧的拳头松开了,极轻地泄出一口气,眼底泛起冷意:“我记得。
你想说什么?”他抬眼直视令知荷。
是劝我惜命,还是嘲我无知。
其实令知荷还未想好要说什么,只是沉吟,待那屋檐下的金腰燕穿梭衔泥,将巢穴筑好,她才轻声道:“无事,只是你不惧生死,仇家的刀刃却不会停下……你莫再孤身涉险。
”骗我说会回来。
末语含而未发,那不紧要,只是她厌恶。
什么也没有,等到一句你莫再孤身涉险,他收回游于屋檐之上的目光,淡声道:“知晓。
”窄院青瓦外,长天寂寥,那里真真什么也没有,唯有自天际翩跹而来,落在檐下巢穴的金腰燕。
俗谚云,燕子不落无福之门,藏福之所是这百草庐。
百草庐冷清,独留闻凇一人,偏还着了病,又叫无赖撒泼。
恕令知荷看不出福从何来。
闻凇却认为这金腰燕落得对。
福,不求它喜事临门、财运亨通。
是百草庐有福,便引来这燕子落脚。
闻凇自幼体弱,术士道她五行缺水,改松为凇,寒冬初露,父母愿她纯洁不屈。
她幼时汤药不离手,觉得这药一下肚,病痛自会消散,于是便缠着父母拜师学医。
多年后她来到这药铺成为老郎中手下唯一一名伙计,老郎中无儿无女,见她勤勉聪慧,便将毕生医术倾囊相授,待病逝后留闻凇接手,她将其更名为“百草庐”。
早年安阳县民生凋敝,老郎中悬壶济世数十载,遇贫病交加者常分文不取。
这般仁心善举口口相传,不出数年,声名远播,药铺前求医问诊者不绝。
闻凇见百草庐人来人往,众多人将这汤药视作续命泉,尽委身康健于老郎中,无惧诊疾之虞,弗辞药石之苦。
有一位姐姐到这里诊病多次,闻凇问她,为什么你来得这样安心?她道,畏惧百草庐的,怕是康健惯了,不愿见疾病,我因多病却不畏惧,不知哪日会没了生气,唯有在此处,我不怕自己下一刻就会曝尸荒野。
况且老郎中仁厚,从不会哄骗病患,我们都知晓他不会欺瞒、不管不顾。
才叫人信得过。
福是百草庐的福,是老郎中积来的福分。
闻凇也会成为同师父一般值得人托付信任的郎中。
但她又恐因私情引来祸事。
瑶女并未曝尸荒野,可最后与曝尸荒野又有何异?秋月风穿透她的喉咙,杀害她的人将她火葬,她死不瞑目,泪痕仍留面颊,无人替她拭去一丝悲戚。
是恨。
闻凇死死攥着医书,昏黄烛火在竹纸上明明灭灭,映着她坠落的泪珠。
瑶女多病,父母嫌她晦气将她卖进花茶坊。
彼时她正入花茶坊不久,规矩尚松。
她靠自己赚点工钱,隔三岔五来百草庐看病。
闻凇喜在忙完事过后,蜷坐在门前台阶,远望巷口往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