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
”祁子钦顿时有些无措。
他承认,前几日在窗口听见她要精心打扮去见旁人时,心里确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的脸色也不至于黑到锅底那般。
令知荷瞧着他耳根那抹明显的红,便知自己说中了。
此人这般嘴硬,自然是不肯承认的。
“不是我。
没有。
”他一字一顿地否认,令知荷却觉得他这模样有些可爱,面上装得冷酷,稍稍逗弄两句就急了。
“那好吧,既然不是,那我便走了。
另一头还有好些少爷等着我呢……”令知荷故作惋惜,转身就要走,身后却传来闷闷的一声。
“别去。
”祁子钦垂眸,不敢看她,又追加一句,“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是些攀附权贵之辈,并非真心待她。
令知荷脚步一顿,声音清亮,反问他:“那你可是好人?我该留在此地?”祁子钦沉默。
令知荷其实心里有数,却偏要等他亲口说出来。
“是或不是,留或不留,你总得给个回应。
”她语气平静,带着十足的耐心,一点儿也不急。
暖黄灯火洒在湖面,光影映在两人眼底,流转不定。
祁子钦犹豫片刻,从齿间挤出一个字:“留。
”少年都是这般青涩,连句话都要藏藏掖掖、扭捏半天。
令知荷无奈摇摇头,心里暗忖:这性子,以后可怎么好?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在令宅做个侍从。
两人就这么在船尾,守着满夜灯火,静静待了许久。
李解,东巷码头……裴棱的动作倒是挺快。
不过这事本不必特意告知她,看来他是有意将她牵扯进来。
若不把幕后之人揪出来,恐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事后,令知荷悄悄调查裴棱的底细。
他幼时与兄长长宁侯关系极好,可老侯爷过世后,兄弟二人的关系便大不如前,兄长决意远赴边疆,他则留在了京都。
而萧夷。
她本与裴棱是同辈,自幼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如今却成了他的嫂嫂。
这里头有什么误会,才会闹到如今这般地步。
倏然想起靛蓝绫面的事,或许裴棱知道得更清楚些。
令知荷坐在院中,苓儿不时送来些信笺,大多是画舫那日见过她真容的公子们所寄。
信笺里的内容无非些俗套情话,看得人皱眉。
她本就对儿女情长不甚上心,纵然在落琼谷时,也有不少师兄弟、师姐妹倾慕于她,可那些人向来是变着法儿讨她欢喜,断不会如此露骨轻佻。
她将那摞信笺推到一旁,从中抽出裴棱的回信。
信中写道:此靛蓝绫面,多为贵族所用,曾见朝中不少人以其制袍。
牵涉甚广,且各府邸戒备森严,着实不易探查。
看来眼下得先去赴东巷码头之约。
若是此行毫无收获,便是戒备再严,她也得想办法闯一闯。
于她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正思忖,忽有下人来报,说是铃兰苑令夫人有请。
令知荷便叫苓儿把那些信封都收了,转身往铃兰苑去。
路过祁子钦屋前时,瞥见门楣上那束端阳节插的艾草菖蒲还留着,只是早已枯黄。
祁子钦其实早就望见了,却特意没取下。
令宅的铃兰苑依水而建,草木葱茏,流水泠泠,格外清幽。
令夫人唤她来,不为别的,只为她的婚嫁之事。
令知荷已及笄多年,再拖些时日,怕是要错过最好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