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有门内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失控砸碎瓷器的刺耳爆裂声。
滚!都滚!嘶哑的咆哮穿透门板,带着濒临崩溃的疯狂,谁再敢靠近!本侯…本侯杀了他!
恐惧,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日夜不停地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闭上眼,是女儿沈疏影躺在冰冷石板上、被割开手腕放血时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睁开眼,是那漫天飞舞的纸钱,是她心口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是她握住自己手腕时那股冻彻骨髓的阴寒!还有那句如同诅咒般刻进灵魂深处的话:血债…需得血偿…沈家…一个都跑不了…
他不敢睡。只要稍稍阖眼,耳边就会响起凄厉的、非人的哭声,呜呜咽咽,时远时近,如同万千冤魂在侯府上空盘旋哭嚎。那哭声无孔不入,钻进耳朵,钻进骨头缝里,搅得他头痛欲裂,几欲发狂。
疏影…疏影…他蜷缩在太师椅里,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瞪着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牙齿咯咯作响,爹错了…爹错了啊!你放过爹…放过爹吧!爹给你烧纸…给你立长生牌位…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更加凄厉的风声,和那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幽幽哭声。
苏怜儿的日子,同样在炼狱中煎熬。
铜镜被蒙上了厚厚的黑布,她不敢看,更不敢拆开脸上那层层叠叠、散发着浓重药味和血腥味的纱布。每一次换药,都如同酷刑。指尖触碰到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时,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无边的恐惧。曾经引以为傲的娇美容颜,彻底毁了。那幽绿的鬼火碎片,不仅毁掉了她的脸,更像毒蛇的獠牙,在她心口也啃噬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对未来的绝望,对沈疏影刻骨的恨,还有…对沈巍这个义父日渐滋生的怨毒。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蜷缩在冰冷华丽的锦被里,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脸上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她那晚的恐怖。沈疏影…你这个贱人!死了也不安生!她咬着被角,怨毒的咒骂从齿缝里挤出。
她无数次想去寻沈巍,想扑进那个曾经给予她无限安全感的怀抱哭诉。可书房紧闭的门扉,和里面传出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与砸碎东西的巨响,像一盆盆冰水,彻底浇熄了她所有的希望。恐惧的寒流,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那个曾经许诺视她如己出、给她荣华富贵的义父,此刻自身难保,甚至…可能已经疯了。
他…他会保护我吗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那晚沈疏影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回响:沈家…一个都跑不了…
沈巍,这个亲手把沈疏影送进地狱的父亲,真的能逃脱吗而她苏怜儿,这个被换命活下来的义女,难道不是沈疏影最恨之入骨的存在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杂着被抛弃的怨毒,在她心底疯狂滋生。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4
第七个夜晚,如期而至。
侯府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墓。白日里仅有的几个胆战心惊的仆役,此刻也早早躲进了被窝,用被子蒙住头,瑟瑟发抖地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若有若无的呜咽。那呜咽声,比前几夜更加清晰,更加凄惨,仿佛无数冤魂正从地底爬出,围绕着侯府的主宅盘旋不去。
书房内,长明灯的火苗跳动得异常剧烈,将沈巍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拉扯得如同狰狞的鬼魅。他蜷缩在椅子里,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得如同骷髅。连续几日的恐惧折磨和精神崩溃,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堤坝。
呜呜呜…还我命来…爹爹…还我命来…
那凄厉的哭声又来了!这一次,无比清晰,仿佛就在他耳边!不,不是仿佛!就在这间屋子里!
沈巍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向前方浓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