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晨光日复一日劈开知命殿的瓦楞,檐下风铎的吟唱渐渐揉进了更多声响。
三年时光里,云逍在知命殿后的院落中悄然生长。
那些静立如石的沉桩,漫长如月的盘坐,令道玄眉间忧虑寸寸结冰;
然而云逍浑然不觉,他眼中只有老梅虬枝上颤动的晨露,雨后枯木底冒出的透明菌伞,剑诀之外天地细微的呼吸。
直到那一日,当云逍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摆出破解同门气机引动的指诀,道玄明白:“祸福自召”的谶语,早已悄然生根发芽。
檐角的风铎,叮铃叮铃,已不知应和了多少个昼夜。寒来暑往,院中那株虬结的老梅,枝干上的苔痕似乎又厚重了几分。石桌上紫砂壶的身旁,孩童的宝藏悄然更迭——斑斓的山雀翎羽旁,多出一颗形似山峦的嶙峋石块;温润的河滩石边,则添了几片色彩斑斓的秋叶。
时光在这方寸天地留下沉默的刻痕。云逍的身形悄然舒展,宽大的灰色道袍不再显得过分空荡,隐隐撑出肩与臂的稚嫩棱角。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专注的目光落在枝头颤动的花瓣上时,便仿佛隔绝了整个沉重的世界。
站桩的时刻,是日头爬上东峰崖壁之时。双腿分开如桩,微蹲,沉臀塌腰,姿势怪异而沉稳。一双小小的手掌向上翻开,掌心朝天,虎口却微妙地向内含着劲,指尖遥遥相向,形成引而不发的环抱姿势。这便是道玄亲授的古怪桩法,迥异于天机阁任何流传于众弟子间的入门根基。
道玄真人素白的身影,如同凝固在晨光里。灰白的须发在微风中纹丝不动,目光却锐利如钉,深深楔在云逍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关节。
“静立如磐石,”他的声音像是深谷幽潭底吐出的寒冰,“掌纳如渊谷。指悬而未发,神凝于无形。”
秋末的晨风带着砭骨的凉意。汗水在云逍额角密密渗出,又被风刮过,留下细微的冰晶。手臂的酸麻如万千蚁噬,难以自持地微微颤抖。虎口那内扣的劲力,悄然松懈了一丝。几乎就在同时,一缕凝实的锐气,无声无息点在他手腕内侧的阳谷穴!力道不大,却瞬间穿透筋肉,激得整条手臂的细小经络齐齐抽搐。
“意动,则形散!”道玄的声音陡然提升半度,带着裂帛般的断喝,“形散,剑必偏,隙自生!立住了!”
一股尖锐的疼直钻骨髓。云逍猛地吸了一口凉气,瞬间将所有的气力狠狠贯入腰背。那被摇摇欲坠的脊柱,在巨大的挤压感中发出无声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断。疼痛在四肢百骸疯狂叫嚣,骨头如同锈蚀的机壳在摩擦生涩。他死死咬住下唇,嫩肉上深陷下两排清晰的齿印,嘴唇抿成一条无色的线。唯一支撑着他不曾垮塌的,是那双微阖眼眸深处烧灼的火焰——一种近乎蛮横的专注,死死攫住每一个微小的坚持,将那些尖啸的疲惫与动摇烧灼成灰烬。
汗水最终汇聚,沿着绷紧的下颌弧线坠落,啪嗒!一声闷响,砸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旋即被干燥的石头吸走大半。这微小水渍旁的青石,已有成片浸润又风干的痕迹,层层晕染,如同无声的年轮。
初雪落下的那日,整个道宗披上了一层薄脆的清霜。寒意直透棉袍。云逍盘坐在冰冷的石上,小脸冻得泛白,鼻尖通红,每一次呼出的白气都短促而细弱。道玄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审视桩法,只负手立于廊檐之下,灰蒙蒙的天光模糊了他大半轮廓。一缕低沉的诵经声,带着古朴悠远的韵律,如同沉埋地底的岩石在低吟:
“……气起关元,循任督而游,如云出岫,似水行渊,澄心静意,抱元守一……”声调不高,仿佛只是念给自己听。
摊在石墩上的,是那部《灵台方寸经》的残卷。经文字句古奥艰涩,拗口生僻,连含义也要猜上几分。即便是精挑细选的天机阁中坚弟子,聆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