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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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命大殿深处,一间尘封许久的偏殿。殿中格局开阔,虽深埋于万载寒玉岩层之中,四壁却不见寻常石室的粗粗棱角。整座殿堂竟是由巨大无比、浑然一体的淡青色暖玉镂空雕琢而成,温润玉质中沁着丝丝缕缕的赤金纹路,如同流动不息的熔岩脉络。殿顶数枚大如鹅卵、散发出柔和白光的“月魄珠”镶嵌于玉质穹顶之下,光芒均匀洒落,照亮下方巨大的书阁。
数不清的青玉书案呈回字形排列,案上摆放着数以万计的玉简、兽骨、帛书、纸卷,每一片都承载着天机阁万年来积累的海量经典秘录。典籍散发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宏大驳杂却又宁静致远的“道蕴”之场。空气里弥漫着陈旧书纸、玉石、古墨混杂的清冷气味,并不呛人,反而有种让人心神沉淀的力量。
这里是天机阁最重要的底蕴所在之一——藏经阁的外阁。唯有筑基期以上弟子持有特制玉符,方能在特定时间进入阅览抄录。
大殿一角,被高高垒起的几摞巨大青玉书匣投下浓重阴影,构成一处相对独立的僻静空间。这里光线略显晦暗,只有头顶一枚较大的月魄珠透过书匣缝隙投下一圈相对明亮的光斑。
云逍跪坐在光斑之外的地面上。面前摊开一卷泛黄陈旧、边角多有残破的厚厚纸卷,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虫鸟古篆墨迹——《南华经·内篇》的手抄本残卷。经文所述精微玄妙,义理深奥,远不是他这般年纪、修为尚浅者能够轻易理解。
他垂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竹篾编织的精巧书套边缘一条细微的裂缝上,小心地从身旁特制的玉盒中拈出一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青玉“书页”。此物名曰“补经笺”,乃是天机阁特制修复典籍所用之物。指尖灌注了全部心神,将一丝薄弱的灵息——几乎全凭意志催动——艰难地凝于指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缕气息在“补经笺”边缘无声流动,将一缕早已用山泉水混合了几种灵草草浆调成的极淡浆糊,缓慢而精准地渡注入书套裂缝之中。
指尖微微颤抖。每次将那微弱的气息逼出指尖,都如同推着万斤巨石在泥沼中移动。
“道在屎溺…”
一个平缓无波的声音,带着几分拒人千里的冷意,毫无征兆地在云逍头顶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响起,仿佛来自书匣之后的虚空,“…瓦甓…蝼蚁…”
云逍手腕一抖,指尖那缕原本流转精细到毫巅的气息骤然一乱,“滋”的一声细微轻响,修补竹篾裂缝的半滴浆糊被他气息带偏了半分,沾染到古经文抄本边缘一点点污渍。他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一片青玉般的袍角垂落在面前书卷上方,冰冷气息触手可及。
再往上。高瘦如同千年苍松枝干的身影逆光而立,眉骨高耸,鼻梁挺直,双唇薄如刀锋,紧紧抿成一条刻板的直线。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连目光都如同冻住的玉髓,冰冷、坚硬、毫无温度。天机阁大师兄,玄诚子。向来以法度森严、秉直不阿著称,寻常弟子见了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大师兄。”云逍慌忙应声,想要起身行礼。
“跪着。”玄诚子的声音平淡到听不出任何命令的意味,却如同冰冷的敕令砸下。他那毫无温度的目光,越过云逍因紧张而绷紧的肩背,落在那卷《南华经·内篇》残卷上一小点晕开的污痕上,“此卷虽抄本,亦是前人手泽道传。弄污经卷,心不在此,理之何存?”
最后一个字声音很轻,却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在云逍心头激起冰冷的寒意。
“弟子……”云逍张口欲辩,喉头却一阵发紧。他心不在此?他确实没能立刻领会到“道在屎溺”的精微…但他明明在尽力修补书套。
“汝等浅尝之辈,视《南华》为虚无飘渺戏言?”玄诚子的目光终于从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