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的动作。
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云逍把头埋得更低了些,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唯恐自己身上那份残留的寒意会扰乱平台上那精纯平和的道韵流转。他强行收敛心神,目光落在身侧那卷放在冰冷石地上的《南华经》书套上,竹篾编织的纹路在他眼中扭曲模糊起来。真能忘形达虚吗?还是形散神驰本就是定数?
沙……沙……
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如同薄冰碎裂,清晰地从黄玉平台另一侧深处传来。那声音很慢,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停顿。平台上七八位筑基弟子闻声,几乎同时神色一凛!迅速放下手中玉简书册,整肃身形,齐齐垂首敛目,面向脚步声来处,气息恭敬肃穆。
云逍的心脏猛地一跳,也匆忙抬起头。
平台边缘一道略高的石阶之上,道玄真人的身影缓缓显露。数日不见,那枯槁灰败之态并未有丝毫好转。宽大的袍袖下骨节嶙峋的双手拢在身前,每一步迈出,身形都微不可察地一顿,似乎在无声地承受着源自魂魄深处的崩裂之痛。但他腰背依旧挺直,如同一柄折断了大半、却依旧倔强地维持着最后尊严的长枪。面如朽木,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深处,燃着一点几近枯竭、却依旧不肯熄灭的灼灼之火,扫过平台上的诸弟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他在那块面朝着所有弟子、材质最为普通的蒲团上,极其缓慢,却也极其稳定地坐了下去。没有开口。仅仅是他坐定的姿态,便已抽空了石室角落跪坐着的云逍最后一丝力气,让他几乎软倒在冰冷的石础之上。巨大的疲惫仿佛隔着虚空,传递了过来。
“今日…不讲先天,不论术法……”
道玄真人的声音终于响起,嘶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粗糙的岩壁,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枯败腐朽的脏腑深处艰难拔出,“……说一则旧言。《南华经·逍遥游》所载……无用……如何?”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那嘶哑中透出的疲惫与沉重仿佛比万载寒玉还要冰寒刺骨。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云逍的呼吸完全停滞了!他猛地抬起头,不顾会引来所有注视,视线死死锁定平台上那道枯槁如朽木般的身影!
道玄真人的目光并未偏移半分,只以手缓缓拂过置于腿上的几页泛黄古帛。
巨大的黄玉平台上,气息骤然变得极为复杂。
以那温润青年为首,大部分弟子的神色瞬间变为凝重而专注,屏息以待,连那圆脸的弟子也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齐之南,…有冥灵者…”
道玄真人依旧垂目看着膝上古帛,声音嘶哑低沉,如幽魂独语,“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
经文晦涩无比,阐述着生命形态的奇异变化与天道造化之意。那枯槁沉滞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吐出,仿佛每一个发音都在消磨着所剩无几的根基元气。
温润青年修士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地随着真人的每一个字移动,手指下意识地在膝上轻叩,似乎在推演此异种与“无用”之论的玄关。
清瘦文秀的弟子脸上悲悯之色更浓,低低叹息一声,微微摇头,似乎已然明了师尊提及此“无用之大用”所指向的某种无力回天的心境,目光不由又向角落处那个黯淡的身影扫去。圆脸弟子忍不住又看了云逍一眼,嘴唇翕动,显然想说什么,被温润青年以眼神严厉制止。
道玄真人的声音如同凝固了时间,在艰涩前行:“……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他枯槁的手指缓缓划过古帛,点在“覆杯之水”四字之上。那指尖仿佛蕴含着超越尘世的智慧与力量,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孤寂。他抬起头,浑浊中透出星光的眼眸似乎扫过所有弟子,却又仿佛穿透了他们,投向某个遥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