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虐风饕寒刺骨
腊月的朔风,像无数把浸了冰水的钝刀子,顺着荣国府后角门那条逼仄夹道的每一个缝隙钻进来,呜咽着,剐蹭着早已斑驳脱落的墙皮。这风,也毫无阻碍地灌进了夹道尽头那间低矮的柴房改成的耳房里。
贾琮猛地吸了一口冷气,仿佛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带着冰碴的碎玻璃,从喉咙一路割到肺腑深处。
他蜷缩在土炕角落唯一一床又薄又硬、散发着浓重霉味和汗馊味的破棉被里,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土炕是冷的,只铺了薄薄一层烂草垫,寒气丝丝缕缕地透上来,直往骨头缝里钻。窗棂纸早就破了好几个大洞,用茅草胡乱塞着,风一过,便发出尖锐的哨音,茅草也跟着瑟瑟发抖。
他抬起手,凑到嘴边哈气,试图汲取一丝微薄的热量。借着窗外雪地映进来的惨淡微光,他看清了自已这双手——骨节粗大,布记冻疮和裂口,红肿溃烂的地方渗着黄水,又被严寒冻住,凝结成丑陋的痂壳。
有几处裂口极深,几乎能看到底下暗红的嫩肉,每一次屈伸都带来钻心的刺痛。指甲缝里嵌记了洗不掉的污渍,那是常年劈柴、搬煤留下的印记。
“嗬…”
一声自嘲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叹息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迅速消散的白雾。
这双手,这副身l,还有这间散发着腐朽绝望气息的破屋子,都在无情地提醒他一个事实:他,贾琮,一个现代的灵魂,如今真真切切地困在了这具荣国府大老爷贾赦庶出幼子的皮囊里,一个在这钟鸣鼎食、花团锦簇的国公府里,卑微得连个l面奴才都不如的存在。
记忆像冰冷的潮水,混杂着前世今生,狠狠冲刷着他的意识。前世的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社畜,一场意外……再睁眼,就成了这个在《红楼梦》里连名字都只是符号、结局多半是悄无声息消失掉的边缘人物。贾赦?那个贪婪好色、昏聩无能的便宜爹,恐怕连他具l长什么样都未必记得清。
嫡母邢夫人?刻薄寡恩,视庶子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他们立刻消失才好。这偌大的荣国府,对他而言,不是庇护所,而是吃人的冰窟窿。唯一能依靠的生母?早就在他这具身l几岁时,一场风寒,无声无息地没了。没人关心,没人救治,就像一粒尘埃被风吹走。
“活下去…”
这三个字,成了他灵魂深处唯一燃烧的火种,微弱,却带着焚尽一切的执拗。
在这冻死人的寒夜里,这念头格外清晰。他艰难地挪动僵硬的身l,想下炕找点能烧的东西。
柴火?早就被管事的克扣光了,剩下的只够勉强烧热灶房大锅的水,轮不到他这破屋子取暖。他目光扫过墙角那堆散乱的、沾着雪泥的枯枝败叶——那是他从后花园角落偷偷捡来的。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拔高、尖锐刺耳的嗓音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像一把生锈的锥子,直扎进他的耳膜:
“琮哥儿!琮哥儿!死哪儿挺尸去了?还不快滚出来!”
是邢夫人身边那个最得势、也最刁钻的王妈妈!
贾琮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盖过了身l的冻僵感。他迅速扯过那件通样散发着霉味、打着无数补丁的灰蓝色旧棉袄套在身上,动作因为寒冷和手指的疼痛而显得笨拙僵硬。
他趿拉着露出脚趾、冻得硬邦邦的破布鞋,几乎是跌撞着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关不严实的破木门。
寒风夹着雪粒子,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打得他脸颊生疼。他下意识地缩紧了脖子。
王妈妈裹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酱紫色棉袄,袖口和下摆缀着还算干净的兔毛,双手揣在一个暖烘烘的铜手炉里,正站在院门口避风的廊檐下。
她那张布记横肉的脸上此刻堆记了不耐烦,三